“我辟谷很多年了,这里是我人间的一处院落,对面就是津水。”
含章听到这,有些遗憾,自己若是在白天来就好了,必能看到周围的景致,也能看到那条津水。听说那是李孟津的本体,他是从津水中托生凝聚而成的天生灵物。
不过,含章转念一想,这人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他家来,和放到白玉京有什么区别么。
龙君似乎看出了含章的疑惑,所以也回答。
“这里并不依托于我而存在,他自然生长,依凭天地,你就算自己来,也能进来。”
“那离我家远不远,我想等有时间了白天来看看,可以么。”
李孟津点头,随即身手一点含章的额头,光芒过后,这间房子就易了主。
“对我们来说不远,人力行走的话,翻山也要半月。”
“啊!半月!”
李孟津摆手,“无妨,叫驺吾带你来。”
含章一听要叫驺吾驮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
“可能是我太沉了,驺吾,他,呃,好像嫌我沉。”
那日朝云之祸,驺吾驮自己到东海,回来后,好像缓了好几天呢。
李孟津低头看着小公子清隽的小身板,无言,两人面面相觑。
“所以,你,是想我带你来么。”
含章一听,心里一动,然后小声嘀咕,“也不是不行。”
两人正在屋里一言一句的细声说话,夜空的天边就隐隐传来雷鸣。
李孟津抬头往外一看,皱眉,但也知道不能再拖延了,于是带着含章出了这处屋舍,转身直直的飞向津水河畔。
津水之岸,因为天边的雷声,水浪变得汹涌澎湃,“哗哗”的震耳欲聋。
龙君只是一挥手,水面便平静了下来。
随后,含章只见男人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了一块红彤彤的东西,像是个心脏一样,一跳一跳的。
这个质感,含章只觉莫名有些眼熟。
“这个,是什么,我好像见过。”
李孟津的眼中倒映着津水幽幽的光芒,他抬着掌心,将那东西往一处水眼扔了过去。
“这就是太岁。”
那东西沉入水中之后,红光一闪,借着李孟津的力,重新扎根在津水的淤泥之中,等待漫长岁月之后,再次修成。
“什么!太岁,不是东海的大坝么,不是死了么?”
“他也是天地灵物,只是灵智未开,又遭受了业火灼烧与毒气,我毁去他腐烂的身躯,将他最后的生机救回,以全太岁多年来镇守东海之功。”
含章仰头看着这个万事都爱掌握中的津水之君。
半晌,听着天边的雷鸣,小公子喃喃的问出声。
“你全了别人的因果,可你自己该怎么办呢?”
什么劫,该怎么过,能不劈你么,你能好好的活着么,活得比我久,活得比谁都久。
李孟津猛然低头,注视着含章。
最后,他用手背蹭了蹭含章的鬓发,似叹息,又似释然。
“走吧,你要开课了。”
说罢,两人脚下云雾一生,在灿然的霞光之中回到了白玉京。
天上的乌云也在倏忽间散尽了,露出人间郎朗的夜空,越来越近的雷声也渐渐停息。
津水河岸,唯余水浪滔天。
第28章
东海,蛟角矗立的大坝之下,有一个人,他下半身都是淤泥,又面黄肌瘦的。
他看着水面仿佛在等什么东西,越等越焦急,最后索性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游到实在憋不住,终于见到了海底下一处冒着黑烟的洞口,洞口四处还有海水的乱流,叫这人苦不堪言。
最后无法,在憋死之际,他还是冲出了水面,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拿出一枚符纸,看着符纸渐渐退去的颜色,面色愈加苍白,最后一咬牙,他直接从咸腥的海水中脱身出来。
而后依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极速朝琼林镇赶去。
这人正是胥见心,眼下的一番情景,还要从他离开琼林镇,四处调查东海枯骨案说起。
半月前。
胥见心吃饱喝足的从苏府出来,还带了含章给置备的大量盘缠,就这样一路潇洒的往东海附近走,沿途边走边查探有没有异常的妖魔。
他下山本是想给寿元将尽的师祖找些灵药,能来琼林镇,一是手那个蛟族太子的追杀,二也是师祖曾说过,他在琼林镇给一个短命的小孩儿解过厄,因命里有缘,多年过去,不知是否还活着,所以弥留之际有些惦记,此番顺便叫他来看看。
胥见心一到琼林镇,看到苏含章本来没敢认,直到他进了苏府,苏府的聚生聚水局,一看就是自己师祖的手笔,他这才确定苏含章就是那小孩儿。
只是他没料到,那短命的小孩儿竟和那条上天入地的津水之君牵扯上了,不但养了龙珠在身上,好像还有些别的意思在里边。
如此,就不是他该参合的了,索性,便扛起修道之人的责任,那满东海的浮骨与业火,自己既然看到了,也不能不管。
奈何线索不多,身上的法器还被那个什么牛鬼蛇神的大太子都毁了,如今只待他一到东海,就要把自己的法器给补全了,一定要多多的补,大大的补!讹死那只蠢蛟才好!
谁知道一到东海,还没等补法器,便叫那只蛟族大太子先给使唤了。
自从太岁死亡,蛟族长老被龙君扒鳞断角填坝之后,太平是太平了,但那些尸骨的来处也着实是个问题。
大太子心里也明白,他东海蛟族是有些长老与族人颇为不堪,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犯下这样的大罪,龙君在上,这事也不得不查,他必须给大人一个交代,否则,不怕冤屈难洗,也怕这惨案再次发生。
如今的东海,可经不住冤魂枯骨的业火再烧一遍了。
他在东海严密的排查许久,最后甚至灭了一处珊瑚族群,才在东海大坝底部现出一个幽深的洞口,那洞口往日被珊瑚覆盖,丝毫看不出异样,直到珊瑚被除尽,洞口才缓缓的蔓延出真正黑气。
细查之下,黑气剧毒,岂不正是太岁浑身腐烂的原因!
大太子想要下去一探究竟,但族人全都阻拦,谁也不想冒这个险,甚至有蛟直接说,不如将事情都推给珊瑚族,反正已经被灭了,这件事就直接了账。
敖稷刚正不阿,他怎么能听之任之,只是族人也被业火烧得够呛,能勉强一战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正在他站在坝边观察海底黑洞,准备要去一探究竟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一道贱嗖嗖的声音。
“嘿,说你呢嘿!怎么着,法器还没还给小爷呢,就想跳海自杀赖账啊,到时候传出来蛟族大太子溺水身亡,多新鲜呐!”
敖稷猛然回头,就看胥见心满面红光的,而后又伸手从怀里掏出半只熏鸡,还在那龇牙啃呢。
大太子的眼神从上至下的扫了一遍胥见心,而后又看了一眼黑气逐渐蔓延的水底。
“我自然不会赖账,道长的法器定会奉上,只是眼下蛟族有灭族之祸,怕是无暇顾念道长的法器了。”
胥见心一听,当即撸起袖子就要打仗。
“怎么着,说话不算话是吧,哼,我早就该料到,蛟族没一个好东西,谁来灭你们的族啊,我去帮他个忙。”
敖稷听完胥见心夹枪带棒的说话,也颇为心堵,但眼下明显不是赌气的时候,所以大太子一拱手。
“道长法力高强,自然是心怀天下的,蛟族灭族倒是不要紧,届时海毒泛滥,岂不连累人族,到时候万里尸骸,天地共哭。”
胥见心听完心中一颤,嘴里啃的鸡腿都不香了,他觉得这个狗太子在吓唬自己,但是想到当时东海之上漂浮的尸骸,他此刻也心有余悸,于是不得不开口。
“少吓唬我,有事就说事,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于是,敖稷索性,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删去了他查探的过程,将结果通通对胥见心说了。
胥见心听着听着,直接目瞪口呆,啃得七七八八的熏鸡都掉进了水底。
随后胥见心亲眼所见,一股黑烟上来,那熏鸡就连鸡骨头都被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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