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高大,拿着那孩子用的小鱼叉显得颇为滑稽:“你看,戳——这不就上来了吗?”
一条小鱼被瞬间扎了个透心凉,捞起来的时候鱼尾还在扑腾,裴辞冰一抹脸上被迸溅的河水,邪里邪气道:“拿走吧,不客气,我做好事不留名。”
“可是我们都会啊——”
稚嫩的童声拉长声调,孩子们带着三分不解和七分看傻子的目光,抢回裴辞冰硬要做示范而拿走的鱼叉,一哄而散,三三两两背着自己的小鱼篓跑了。
裴辞冰不满道:“喂喂喂,我多好心好意啊,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看了会儿热闹的宋怀顾,更加不满了:“喂喂喂,你那又是什么眼神?!”
“他们什么眼神,我就什么眼神。”宋怀顾手掌一翻拿出一条干燥的布帛,示意让他擦擦,“你怎么个事儿?我就问个路,回头你怎么都捉上鱼了?”
“一时兴起,我小时候这活可会干了。多年修炼,一朝记起,看得我手痒痒极了,就下去试试。”裴辞冰拿着布帛在小腿上拍打着,“怎么样,功力不弱吧。”
宋怀顾勉强恭维他:“不弱不弱。你以后拿着惊鸿干这活,你就更厉害了。”
裴辞冰穿好鞋袜,又洗了洗手,然后危险地看着他:“你笑话我?”
宋怀顾眼观鼻鼻观心:“我没有。”
“我原来就发现了,你这人特喜欢笑话我,怎么的,我在你眼前这么好笑吗?”
“真没有,真的没有,你离我远点儿。”裴辞冰危险地朝他靠近,宋怀顾只好连连后退,半是哄劝半是退让,“这可是在外面,还有正事,小裴,你冷静点儿。”
裴辞冰已经把人圈住了,微微低头含住他带着紫色耳坠的耳垂:“又没人看见……”
话音未落,一连串清脆的童声渐渐靠近,欢声笑语显得格外不解风情,裴辞冰满脑门官司,感觉到宋怀顾在他掌心笑得发抖。
“你等这些事完了的,宋怀顾,你得赔我洞房花烛夜。”裴辞冰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然后松开了他,“记着啊。”
“怎么成我赔你了,当时我可邀请你了,是你自己走的。”宋怀顾捏了捏耳垂。
提起当年成亲的事,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裴辞冰的抗拒都是逃不掉的把柄,但他已经学会了宋怀顾提起这件事时最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耍无赖。
“我不管,反正缺一个,你看着办吧。”
于是无话可说的就变成了宋怀顾,裴宗主捞起外袍拽起人,心满意足地继续赶路。
“林故渊不像是在说谎,但于闻洲也没必要骗人。”
渐渐地能看到白色雏菊盛放的遗址,宋怀顾缓缓开口,试图分散一些裴辞冰的注意力,让他心里能够稍微舒服一些。
“他和林故渊又没有梁子,犯不着在这件事上阴他。但……林故渊的确嫌疑大些,可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记忆还有他的卷宗,都没有办法解释。”
“所以得我们自己查。”裴辞冰脚步停在一支雏菊前,他深呼吸一口气,抬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雏菊花,下面是已经枯朽的废弃房舍,来到这里,空气中似乎都带着焦枯的味道,迅速又能将他拉回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
他那晚吃完饭后跑出来玩,于闻洲说自己家尚未下桌,让裴辞冰先去,自己稍后便会去寻他,百无聊赖的小裴七拐八拐闲逛,他鼻子灵,总觉得好像谁家饭煮糊了,于是循着味道走过去,却无意中撞见了尚且年轻、尚且无恙的姜昭越。
从此开启了他命运的转折点。
他那个时候不懂仙术、未曾修炼,更不认识眼前人就是天水台大名鼎鼎的姜昭越,但他看见了那个人拿起了一支火把,将它直接扔进了已经烧起来的熊熊烈火中,然后,那人双手结了个很复杂的印记,随即深深埋进了泥土之下。
做完这些,姜昭越猛烈地捂住心口呼吸起来,似乎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当他转过头,就和裴辞冰对视了,裴辞冰到现在都能想起来那双冰冷的、阴狠的眼瞳。
最后那个印记那是做什么用的,他当时不得而知,但现在怕是能明白,那大概是为了那把火能烧得旺些、更旺些,任何水流都灭不掉的那种大火。
他看到姜昭越眼底有一丝挣扎,随即便被更加汹涌的恶意压了下去,他一步步地靠近了自己,裴辞冰左右环顾,只好拿起了一根木棍,琢磨他该打哪里才能把这个人扭送去讨个公道。
他没来得及打,一道身影猛地蹿了出来,拉着他狂奔。
是于闻洲。
两个小孩虽然跑得并不快,但好在身形小且灵活,于闻洲那时总爱东窜西窜的,知道不少的小巷窄道,姜昭越纵有仙术傍身,但根本比不了他们对地形的熟悉,渐渐拉开了距离。
从一个地道中爬出来,于闻洲看了眼远处烧起来的火光,大概也能明白追他们的那个人必定来者不善。
他推了刚从地道中爬出来的裴辞冰一把,言简意赅:“分开跑。”
那是年少时,裴辞冰关于于闻洲最后的记忆。
冲天的火光带着焦枯的难闻气味,小小的孩子冲进明明灭灭的远方,数年来,无数人命在这片土地下面痛苦哀嚎,白骨森森地要从火焰中爬回人间,可又被火蛇拽回暗无天日的地底。
何以安息?何以安宁?
裴辞冰将手掌贴在这片土地上,跪在那里久久没有起身。
宋怀顾就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下、两下,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良久,裴辞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未动而有些僵硬的肩膀。
“走吧,我们去找找线索。”
既然林故渊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于闻洲那边也拿出了确凿证据,最好的办法便是回到这片土地上,再去仔仔细细地查一遍,既然那人同姜昭越达成了协议,那么想必火焚那日,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当时于闻洲就是在这里跟我分开的。”
他们走到荒村的深处,裴辞冰用手拨了拨,还能在杂草下发现一个半坍塌的地道,洞口又窄又小,幸亏当年他们是两个小孩子,否则,若是两个成年人,恐怕会被憋死在里头。
“于闻洲也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了。”
“的确,幸亏他当年活下来了,还进了天水台,否则天下之大,我再想起来这段旧事,怕是要在内疚和自责中过一辈子了。”裴辞冰松开手,那些杂草复又遮掩上洞口,“走吧,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当年逃跑路线裴辞冰还隐约有些印象,两个人沿着一些比较有特点的标记走回去,来到了姜昭越放火的那一片空地。
“这是我第一次见姜昭越的地方。”裴辞冰指了指,随即走过去蹲下来,“当年他在这里下了个咒术,现在想起来,其实还是有些陌生,应该不是天水台的法术。”
宋怀顾也蹲下来:“那就只能是跟他定协议那一边的了。你等我一下。”
他右手平铺在地上,丝丝缕缕的灵力探下去,宋怀顾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知地下的一切,裴辞冰蹲在他一边屏气凝神,时间过了太久,其实能够感知到的灵力早已微乎其微。
半晌,宋怀顾睁开眼,表情有些僵硬。
裴辞冰试探道:“如何?”
“……是万妖城的术法,虽然残留不多,但的确是万妖城的封印术。”宋怀顾咬了咬牙,“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应该能确定了,和姜昭越勾连的,的确是万妖城的人,且来头不小。”
“怎么?”
“封印术属于高级别的万妖城秘术,低阶小妖不允许修习。”宋怀顾叹了口气,“但凭这个找人也很难,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大海捞针。”
“无妨,本就是来找线索的,也没指望着根据这个就能如何。”裴辞冰站起身,递给宋怀顾一只手,“换个地方,既然已经有蛛丝马迹了,他们的手法也并不干净,那就有突破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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