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明显愣了愣,相互对视之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裴少宗主听得出他们笑声里的嘲讽,登时额角青筋都蹦出来了,普天之下,还真没几个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笑话他。
“灵戒仙宫?人家灵戒仙宫日理万机,哪里有空管得了我们这些小事情,小友莫不是还活在书本里,一板一眼地守着规矩,太教条了吧。”那人抬了抬下巴,“那小妖灵不是什么稀罕灵物,一只山中鹿化形而已,比不上那些草木精灵天生天养,要我说,打个商量,还给我们算了,以后就当彼此没见过。”
“裴辞冰,你闻没闻到一股味道。”一直没开口的扶影懒洋洋道,“好臭。”
刹那间,那一缕青绿色的光芒已经迫上了方才说话那人的面门,没人看的清扶影的动作,她那两把刀如同两条挥舞的丝带,灵活地绕过所有人的裤腰带,再一眨眼,负手收刀的那一刻,那群人的裤子齐刷刷撕裂,被凛冽的冷风刮了一个寒颤。
扶影勾了勾唇:“这才像话嘛。”
“小娘们欺人太甚!!!”
恼羞成怒让他们齐刷刷亮了武器,裴辞冰将宋怀顾连带着那白衣姑娘往后一推,自己和扶影瞬间陷入混战。
数箭齐发,那染了火的赤凤格外贪婪血的味道,连珠箭钉穿一个又一个胸膛,鲜血迸溅在眼角,他眼睛都没眨一下,极其稳妥地搭上了另一支长箭,勾指、松手,长箭势如破竹,将站成一列的两个人齐齐挂上了高耸入云的树干。
宋怀顾布下保护结界,又安抚着那小鹿姑娘,她的睫毛都是纯白的,如今沾染了风雪和泪珠,更加显得楚楚可怜,瑟缩在宋怀顾的保护圈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炷香后,遍地狼藉。
裴辞冰用拇指蘸了蘸额角的血迹,不满意地撇了撇嘴,随手抓了干净的血擦了擦,勉强淡了几分血腥味道。
扶影拄着双刀站在原地,神色有些不妙:“打得太过瘾了。”
裴辞冰洗干净了手:“不好么?”
“好是好,可,太过瘾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怀顾将大氅绕在小鹿姑娘身上的手一顿。
这是假的。
他们要出去虚无之境,收了那冲天怨气,不仅要杀掉这些人,而且还要杀掉这位楚楚可怜的小鹿姑娘。
方才短短一瞬,他们已经从旁观者,成了戏中人。
虚无之境就这点最糟糕,不像是一般幻境,只能看不能触摸,虚无之境中,他们本身都是真实存在的,活着是真的活着,受伤是真的受伤,死亡也是真的死亡。
一切和现实世界没有区别,正因如此,才容易让人迷惑,让人堕入其中。
宋怀顾松了手,慢慢站了起来。
眼前的小鹿姑娘被人追杀,很可能她就是那缕怨气,在当年的旧事里,她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庇佑,于是毫无希望地被他们带走,又惨淡地被迫结束了她短暂的一生。
感觉到气氛的冷冽,小鹿慢慢抬起了眼睛。
“不对。”宋怀顾忽然摇了摇头,按住了裴辞冰想要抬起的手腕,“如果这就是全部,那么,和这间古宅又有什么关系?”
裴辞冰手指一顿。
的确,怨气目的明确,这古宅与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前缘,如果他们之前猜测的,这古宅是她死亡的地方,那么真正的凶手怎么也不会是这些修士。
难道古宅里有人把她给救了?可又发现了她的身份,反手被杀了?
可古宅里的的确确没有人。
虚无之境中的人没有全部出现,那么这个梦境会一直演下去,直到演完为止,他们也可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可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毕竟……如果小鹿真的死于捕捉她的恶人之手,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向外界昭告死因的机会。
风雪渐渐息了,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蓦地,裴辞冰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听。”
“叮当、叮当”,有铃声随着脚步由远及近传来,一把油纸伞顶着厚厚的白雪从山道上一点一点升起,握着伞的人手指修长洁白,从蓝色的广袖中探出,风雪吹红了他的骨节,大氅落在他的臂弯,又一路垂至他的脚踝。
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的声响,他腰间的银铃发出叮当脆响,就像是屋檐下被揽了一把的风铃,清脆动听,远远没有现世中那般摄人心魄。
宋怀顾的呼吸随着这些声音一点一点凝固。
这声音、这声音是……
小鹿挣扎着站起,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时候,险些撞了他一个踉跄。
“兰哥!!!”
少女的声音那样清亮又楚楚可怜,可内容却比裴辞冰的长箭还要锥心。
兰哥。
兰哥。
温定兰。
来人是温定兰,虚无之境最后一个人是温定兰。
死了两年的温定兰。
作者有话说:
兰哥来露个正脸!
第19章 故人梦(六)
◎“他是我——”“朋友。”◎
温定兰单手撑着伞,小鹿即将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崴了脚,连滚带爬地摔入他的怀抱,他半蹲下来,迎头接了少女满怀,风雪传来他带笑的嗓音,一如往昔。
“哎哟,看看给我们小鹿吓的,怎么了这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带笑的眼睛扫过横七竖八的尸体,五指在小鹿雪色的发间穿插抚摸,平息她的惧意,抬眸的那一瞬,千万雪花的尽头,露出宋怀顾那双浅紫色的眼睛。
温定兰愣了愣,然后揽着小鹿站起来,露出个惊讶的表情:“……阿顾?”
宋怀顾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猛地一晃。
阿顾,阿顾。
兰哥,你要是走了。这世间再没有人叫我阿顾了。阿顾再也没有家了。
宋怀顾呼吸骤然粗重起来,冰冷的空气在他的胸腔里积压、碰撞,然后又顺着嘴巴呼出。他难过得喘不上气,只能死死压着翻涌的情绪,定定地看着温定兰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别过来。
宋怀顾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别过来……
“温公子。”长臂一伸,裴辞冰拦住了温定兰的去路,温定兰仿佛才注意到他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客气地笑了下。
“阁下是……?”
“天水台,裴辞冰。”
这是裴辞冰第一次见温定兰本人,与上次冷冰冰的牌位大有不同,眼前这人会呼吸,是温热的,那双眼睛里漾着浅淡的蓝紫色,像是一束鸢尾花开在眸子深处。
温定兰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然后了然地点了下头:“啊——原来是天水台少宗主。我与你有缘。”
裴辞冰皱皱眉:“什么?”
温定兰却轻轻挡开他的胳膊:“你与阿顾是朋友?”
“他是我——”裴辞冰理直气壮的“道侣”忽然卡了个壳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薄野临面前都能理直气壮地跟宋怀顾摆架子,可在温定兰面前,那股“娘家人”的审视意味猝然重了几分,压得裴辞冰理不直气也不壮了起来。
宋怀顾轻轻吐字:“朋友。”
裴辞冰猛地回头,对上宋怀顾冷静下来的眼神。
目光相触只有短短一瞬,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完了。宋怀顾先垂下眼睛。
是了,按照虚无之境的时间而言,宋怀顾一直在温定兰身边长大,没道理忽然蹦出来个连温定兰都不知道的道侣,如宋怀顾所说,温定兰极其聪明,即刻会发现破绽,届时想动手出去,难上加难。
但裴辞冰就是不痛快了,鬼知道为什么。
“原来如此。”温定兰抬手拍了拍裴辞冰的肩膀,触碰的那一瞬,裴辞冰明显觉得自己的灵核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这是你的宅子?我从来都没听你提过。”
“对,这里风景多好啊。青山绿水、白云蓝天,地势也高,能将四周看得清清楚楚。可惜了,这古宅多年没人住占了好风光。我就盘下来了。”温定兰伸了个懒腰,“我走一步你退一步,干什么?又跟我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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