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薄弱点,束钧再次成功突破。然而就算被削弱,防御系统还是检测到了过量蚀质,警报瞬间被触发。
祝延辰等的就是这个。
他拦截了防御系统的反馈数据,将另一个蚀沼的浓度特征覆写上去。
“还真找到蚀沼了?”见祝延辰招呼自己进来,束钧一瞬便把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
“嗯。”祝延辰点头道。“我把警报触发时间延后了,总之先去找罗断。”
罗断的病房是空的。
洁白的房间一尘不染,然而别说束钧,周一都不安地扭动起来,在布条中唔唔抗议。
“这里的蚀质浓度不太对。”束钧皱起眉,“我有不好的预感。”
然而这栋建筑太大,目标又存心躲避,束钧完全感应不到另一个蚀沼的位置。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周一这个野生蚀沼向来表现比他好。
束钧解开布条:“你能找到另一个蚀沼吗?”
周一不满地咕哝几声:“能。”
随后它撅起仅有的那张嘴,一字一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气。味。”
时间有限,束钧忍住了拧它的冲动,咬牙切齿:“带。路。”
他用它劈了两个Alpha级蚀沼,这东西得了情报,开始自由补全自己的脑。可能是没吞过合成人,兼容能力有限。事到如今,周一非但半点人味儿没带,阴阳怪气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周一:“吃!的!”
“行行行,不会饿着你,赶快点。”
没了布条遮掩,漆黑的剑身露出半截。大剑刃尖抖动几下,冒出四个河马似的鼻孔,使劲吸气喷气。
祝延辰:“……”
束钧忧伤地往前走了几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很恶心。”
“……挺有特色的。”祝元帅看着那四个张张合合的鼻孔,语气很是严肃。
束钧在心底掬了把泪,跟着疯狂嗅闻的周一前进。周一顺走廊嗅了一路,将两人径直引向地下。
这会儿束钧没了半点开玩笑的心思——两人进了电梯,周一用剑柄啪啪撞着最下一层的按钮。那是他们上次的目的地,束钧很清楚那里都有些什么。
两人冲到地下大厅门前,隔着窗户看去,大厅里空无一人。周一喷出几滴鼻水,鼻孔收了回去:“这。”
束钧思考片刻,将它重新缠好,搁在门边。
“罗断!”藏好周一后,束钧率先走进门,摘下面罩。“我知道你在这里。”
空气里响起一阵轻笑。
“没想到是你。”水雾散去,罗断缓缓显出身形。“既然你敢摘面罩……这里的监控系统,你搞定了?”
面对束钧异常的样貌,他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透出一种可怖的麻木感。
“算是吧,不过我们时间不多。”确认罗断没在使用能力,束钧快速回答。“既然你在这里——”
“对,我知道。”罗断的声音相当温柔,“我都知道了。”
罗断未婚妻的事,束钧听说过不少。他缓缓吐了口气:“罗队,我就不说漂亮话了……我和我朋友在弄药,可以让大家清醒过来。一起走吧,我们也有医生,能给你提供更好的治疗。”
罗断只是笑,不接话。
“想想地下水的队员。”束钧的口气越发温和,“记得吗?上次我们去学校演讲,‘那边’还有那么多没进战队的小孩。报仇归报仇,我们得给他们留下后路。”
罗断的笑容淡了些,多了点苦涩:“报仇?”
“是,我会让那些推行系统的人付出代价。”就算祝延辰在旁边,束钧也没掩饰声音里的血味。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罗断注视了会儿束钧,“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居然还能做梦。”
糟糕。
祝延辰身子僵了僵,束钧认得那动作——祝元帅的手已然按上枪柄。
他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我肯定不会一个人做这些事。总之你先冷静,我们慢慢说。”
罗断是个聪明人,不会鲁莽到在人类大本营暴露自己。
这地方太过敏感,先稳住罗断的情绪为上。罗队长的情绪明显不太对劲,束钧暂时不敢提其他人类帮忙的事,生怕刺激到他。必须离开这里,将罗断和那个古怪的蚀沼隔离开才行。
“嗯……”罗断上下打量着束钧,嘴角的僵硬笑容没有消失。“也是,我现在的确不怎么理性,我知道。也许是该找人谈谈……”
罗断的话语里多了几分迷茫。地下水的队长向来敏锐冷静,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束钧从未见过对方如此无助的模样——罗断和裴书远的恩爱,他们早有耳闻。看着这样的罗断,他总觉得某种东西在面前被粗暴地砸碎了。
精致的匕首落入泥水,隐隐爬上锈迹。
束钧伸出手:“罗队。”
“这段时间,我一直想找人讲讲小远的事。”罗断盯住那只手,没有动弹。“我以为我能成为下一个徐坎,拥有一个小家,然后在退役之后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任何地方。”
“你知道吗?她用能力将我推上安全的落脚点,自己掉下蚀沼,一下子沉了进去。我眼看着她沉没……她的右臂一直朝外伸着,我以为她在道别。”
“如果拼命些,我当时能够拉住她。可当时我在想,这不是坏事。就算强行拉起她,她的角色已经被严重侵蚀,注定保不住,不如就这样退出——她比我爱玩,这下终于能自由地休息一阵了。”
“她就在我面前挣扎,向我求救,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知道我就在她身边……你说,当时她是怎样的心情?我想象不出来。”
“她真的救了我的命,而我连再见都没能说。”
眼泪从罗断的左边面颊滑落,他的右眼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毫无反应。那丝微笑像是刻在了罗断的嘴角,给他平静的表情添了几分癫狂。
“罗队。”
束钧没有收回手,又重复了一次。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言语之下透出一丝恳求。
“不管蚀沼告诉你什么,它只想让我们和人类拼成两败俱伤。哪怕你不打算和我们合作,也不要在冲动头上行事。”
吐出了憋在胸中的悲恸,罗断像是冷静了一点。他闭上眼睛,调整了会儿呼吸:“抱歉,失态了。”
束钧暗暗松了口气:“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罗断轻轻摇了摇头,语调里多出几分空虚:“我很清楚,你会是个不错的合作者。或许跟你走后,我真的能保住我的队员,亲手淹死那些‘管理’我们的人。说不定那些梦话真的能成真……”
“如果我还是个‘玩家’的话。”
束钧瞳孔骤然缩起。
罗断睁开双眼,他右眼的眼白已然化为漆黑。左眼的眼白也被黑色的血丝侵蚀大半,在束钧面前慢慢黯淡下去。蚀质钻出罗断的衣服,盘绕着他的脖颈,像条不祥的蛇。
罗断的左眼不再流泪,而那个小小的蚀沼也不再隐藏自己。
不,这个说法并不准确。束钧能感受到“蚀沼”微弱的啸声,它就在罗断体内。
“甜锋之上,你之下。”祝延辰压低声音,小声警告道。
指挥中心中自然不可能有Alpha蚀沼,祝延辰指的绝对不是硬实力。
那么就是融合度了。
有脑蚀沼似乎都有特殊能力,这点并不受大小限制——至少周一能吐水吸水,改变自身硬度。甜锋都能利用蚀沼的“创造”能力,罗断必然也会得到一点额外的甜头。
但罗断看起来还很清醒,也保住了人形。他融合的蚀沼不大,起码没让他的身体崩溃,说不定事情还能挽回。一通电光石火似的思考后,束钧干脆利落地使出了镇压。
罗断冲他微微鞠了一躬,枯干的双目犹如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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