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所有恶魔口耳相传,他们都说,皇帝深爱着那个无罪的灵魂。
余梦洲处在一切议论的中心点,却没人敢把这些话告诉他。
他仍然十分悠闲,并且挑了一整个下午,给颂歌、亵舌和铁权杖修完了蹄子。
“你身上都是首领的味道,”颂歌凑近了嗅嗅,奇怪道,“不,与其说是首领,更像是……属于原初的魔力?”
余梦洲用心地打磨着亵舌的马蹄,吹去那些细碎的角质浮沫,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啊,法尔刻说编织者的能量不够我用,以后就是他负责提供我用来活动的魔力了。”
“应该的,编织者的魔力确实等级低。”颂歌想了想,兴奋地提议,“这么说,那我们也可以给你供给魔力啊!虽然和法尔刻比,是稍微逊色一点,但也很够看了!”
“好啊,”余梦洲笑着说,他停下来,打量了一下蹄壁的弧度,再对颂歌问,“那我要咬哪里?”
颂歌一怔:“咬……哪里?”
余梦洲意外道:“是啊,吸收魔力,从嘴巴进不是最快吗?”
什么鬼,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奇怪规则。
颂歌的嘴唇张了又张,他忽然意识到,首领这个老谋深算的骗子,居然一直欺骗人类,告诉他补充魔力需要用嘴巴去咬的方式!
他正想开口说话,铁权杖默不作声地给亵舌后腿上来了一下,亵舌不曾提防,顿时倒吸一口气。
“亵舌,你是不是后腿痒?”铁权杖冷不丁地说,“快让人类给你抓一抓。”
“什么,哪里痒痒?”余梦洲连忙回头,摸着亵舌的后腿,却发现有一小块的毛都掉了,正在缓慢地生长。
“是不是这里?”他力道轻柔地挠挠,“怎么掉毛啦,是饮食出了问题吗?”
亵舌皮笑肉不笑,阴冷地瞥了眼铁权杖,暂且把这笔账记下。
“可能是之前不小心撞了?没什么大问题的。”
这一打岔,颂歌看着两名同胞的神色有异,于是先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岔开了:“最近天气热,人类你想不想吃点冰的啊?”
“吃冰?好啊!”地狱确实炎热,余梦洲是灵体不假,可也是知觉尚存的灵体,此刻,有了冰做诱惑,他便暂时忘却了之前的话题,立刻答应下来,“等我弄完!”
磨光马蹄,他放下锉刀,拧开盛放马蹄油的金盒,用毛刷蘸着,心情愉快地开始上油。
这里哪都好,就是太讲究了一些……
他细细地从头刷到尾,被清油覆盖的蹄壁,顿时焕发出光润的色泽感。
不过,东西确实全是好东西。
“不错,大功告成!”上完了四个蹄子的油,余梦洲松了口气,他将刷子用洁白的棉布包好,拧上蹄油的盒盖,“冰,哪有冰?”
铁权杖招来一名武卫,由他在前面带路。
“辛苦你了,”他降下身体,用自己的额头,顶一顶余梦洲的前额,“你先去,我们商量一点事情,随后就到。”
看着人类乐呵呵远去的背影,颂歌不可置信道:“法尔刻在骗他!你们怎么不让我跟人类实话实说?”
亵舌将手揣进袖子,低声道:“无伤大雅的谎言。”
“法尔刻在追求他,就像追求伴侣一样。”铁权杖垂下眼睫,“以我之见,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能把人类留在我们身边就可以了,至于和谁在一起,那并不重要。”
“他已经说了,要带我们去人间。”颂歌沉声说,“难道这还不足以表现他看重马群的心?”
望着余梦洲离去的方向,亵舌温言细语:“比起恶魔,人类才是真正善变的生灵;而比起人类,恶魔才是贪婪的师祖。一时的承诺延伸不到永远,我们始终需要更加强而有力的证明。”
他用狭长的眼睛,轻轻扫过颂歌:“难道你不是么,颂歌?法尔刻是首领,那就让他成为首领的伴侣吧,不要忘了,灵魂上达成的契约,可比任何口头的誓言都来的牢靠啊。”
颂歌的眉头皱紧又松开,他亦看着余梦洲离开的方向,只是思虑不语。
“有时候,你对真相的固执态度,的确比得上七重瞳了。”铁权杖微微一笑,“好好想想吧,兄弟。”
跟着武卫,余梦洲兴冲冲地面对着一大桌五彩缤纷的冰制食点。他举起一根安在银叉上的冰棍样甜品,还记得小时候,只需要两毛钱,就能在小卖铺买到一根可以掰成两半的棒冰,和邻居的孩子分享。那真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他把冰棍塞到嘴里,象征性地打了个冷战。
好冰!
接着,他就开始含着酸酸甜甜的冰棍,在宫廷中漫无目的地乱转。
正仰头盯着一尊大理石雕像时,身后突然有人问:“在看什么?”
余梦洲一转身,看到法尔刻蜷起四蹄,卧在他身后,努力将高度低到和他相近的水平线,满眼好奇地和他望着同一个地方,试图弄清余梦洲到底在盯哪里。
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为何,余梦洲的心口软软的。
“只是随便看看。”他拿着冰棍,“你呢,今天的事情都弄完了吗?”
法尔刻点点头,又凑近了问:“这是什么?”
他确实是皇帝,可同样是一匹抑制不住好奇心的大马。余梦洲笑吟吟的,冲他举起银叉:“冰棍吧,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学名,反正在人间就叫冰棍了。”
法尔刻还要靠近,但他身上的热力,已经令方才还顽固不化的坚冰快要支撑不住了。甜丝丝的冰水滴滴滑落在余梦洲的手指指节,他瞪大眼睛,赶紧准备收回来,吸干融化部分的水分。
然而,法尔刻的动作比他更加快捷,更加自然。他稍微一前倾,就在余梦洲的手指头上舔掉了滴滴答答的糖水。
“甜甜的。”法尔刻说,“味道很好。”
余梦洲呆愣地看着他,人马的唇舌滚烫炽热,只是含了一下……或者几下,他已然燥得气喘吁吁,快要冒汗了。
他赶紧将化得更厉害的冰棍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是啊,挺甜的……”
也不算太奇怪,对吧?
法尔刻还保留着马的习惯,动物嗅到滴在手上的食物,第一时间肯定不会想到用纸去擦,而是用舌头刮走……我应该站在他的角度上多思考,对吧?
“你觉得里面有浆果吗?”法尔刻认真地跟他探讨,“我觉得,我还尝到了一点调味的果酸。”
余梦洲的脸颊红扑扑的,他真的有点热了。
“可、可能?”他不确定地回答,“反正,这个甜度对我来说刚刚好……”
法尔刻站起来,他一块将余梦洲抱到身上。冰棍慌慌张张,化得更多,恍惚中,冰凉的甜水似乎接连溅到了他的手腕、小臂。余梦洲急忙举起来,焦灼的热浪中,那冰棍化不完似的,甚至滴在了他的脸上。
法尔刻也跟着低下头,细致地舔干净他的皮肤,在他通红的脸上拖出一道粗糙发烫的印痕。人马的胸膛发出低沉的隆隆声,他吮过青年的腕骨,湿润的嘴唇在内侧手臂的柔嫩肌肤上张开,犹如拖曳的一个吻。
余梦洲彻底不知所措了,那火热的、若即若离的触碰,即将游离到他的颈侧和耳后,好像要吃掉他高温不下的耳朵。慌乱中,他把还剩下一半的冰棍,急忙塞进了法尔刻嘴里。
“你……你吃!”他咽了咽喉咙,“它快化了,我……”
法尔刻被打断了亲昵的攻势,倒也没有失落。他清脆地嚼着冰块,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相互碰撞,令他的口腔也开始短暂降温。
解决了余梦洲吃剩下的,他拿掉银叉,皱眉细看青年一路红到耳后,连脖颈都是一片晕红的皮肤。
“你的脸好红,”他关切地用此刻变得冰凉的双唇,贴在余梦洲的额角,“怎么了,还是热吗?”
被这么贴着,根本起不到什么缓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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