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唰地一声抽出唐刀,抬手就要往那幅山水画上砍。
“要不得!”广微吓出一脑门的汗,顾不得被威压震得几乎吐血,扑过去死死抱住沈寻的胳膊:“要不得要不得!好汉刀下留画噻!”
沈寻一把攥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红光摄摄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属于人类的温度:“安安呢?把安安交出来。”
“师父!”
顾长晟弹指将想要冲过来救人的锦官城定在原地,抬头看向被掐得开始翻白眼的广微道长,眼底的杀意半点不比沈寻少:“这幅画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把我哥弄去哪儿了!”
广微艰难道:“辣幅画……是祖师爷留下来的法器,也是各代掌门人接受二次传承的踏踏,但是自从功法残缺之后,法器不晓得为啥子扯拐咯,再也莫得人能进到画里头。沈道友能进去……应该就是因为他削了完整的功法,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你们想嘛,祖师爷留下来的东西……总不会是要坑后人撒?沈道友学的功法,就是我们青阳的功法,都是自家人,再来青阳想要找回完整功法只能靠他,我咋个都不得起害他嘛,你说对不对头?”
沈寻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一双眼睛赤红如血,手掌进一步收紧:
“我说,把安安还给我。”
广微道长的颈骨在巨力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手脚乱蹬却毫无反抗之力。与此同时,整座竹楼簌簌直颤,墙壁上出现无数道裂缝,屋外狂风更急,天空黑云压顶,护山大阵上的涟漪越发激烈起来,阵光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溃散瓦解。
这番末日般的景象将大阵内的普通人吓得魂飞魄散,有的尖叫着四散奔逃,有的直接瘫倒在田地里;几乎所有青阳弟子都感觉到了那股超乎想象的可怕力量,仰头看向大阵,心中俱是惊骇至极。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机从卷入沈十安的山水画中扔了出来。
沈寻扔掉广微,抬手接个正着。
亮起的屏幕上只有一句话:
我很好,别担心,乖乖等我出来。
红光退却,转瞬清明。
沈寻握住手机,反手将唐刀插入地面,然后盘腿在山水画前坐了下来。
屋外风止云散,只差一点就要分崩离析的护山大阵缓缓平复重归稳定。
顾长晟走过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内容,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解开了锦官城的禁锢。
锦官城依然维持着冲向沈寻的速度和姿势,因此紧急刹车后一个踉跄险些撞过去,他看了看盘腿坐在地上的沈寻,又看了看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广微道长,有点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长晟冲着广微道长抱了抱拳:“实在不好意思,情急之下多有冲撞,还请道长不要见怪。”
广微捂着脖子连连摆手:“不怪不怪。” 沈道友这个道侣好歪哦,实在不敢惹火,再给他惹到毛起,恐怕整个青阳派的人都不想要命喽。
他清了清嗓子,卑微道:“沈道友现在在画里,勒你们几位是打算?”
顾长晟看了一眼沈寻,道:“我们想先在这里等一段时间,看看我哥会不会出来。”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道长您觉得没问题的话。”
“莫问题莫问题,辣有啥子问题嘛。我派两个幺儿在外头守到起,你们要是有啥子需要就给他们说哈,千万莫要客气。”
又是一番寒暄客套,便带着锦官城走出竹楼。走出去一大段之后发现锦官城安静得有点不正常,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官娃儿,你在想啥子噻?啷个走路还在打摞边鼓哦?”
锦官城抿抿唇,“师父,我觉得你可能要重新再选一个接班人了。”
广微道人一惊:“为啥子撒?你出啥子事了么?”
“……我好像得了痴呆症。”锦官城神色沉重:“最近经常发生时间混乱和记忆缺失的情况,明明上一秒还是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跳到了很长时间之后,而且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根本没有印象。”
他沉痛不已:“师父,弟子不孝,恐怕不能继承你的衣钵,将青阳派发扬光大了。”
广微道长愣愣地盯着他看了半天。
然后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痴呆你个铲铲痴呆!啊咦,你这个娃儿真是有好憨,你要是能把一天到黑找人打锤的劲头分一点点儿出来,都不会瓜成这过样子嘛。算咯,你也不要走喽,就在这儿守到起,沈道友勒边要是有啥子响动,你就马上通知我噻。”
说完一边摇头,一边咕哝着“瓜兮兮哈戳戳脑壳儿恐怕有包哦”,很快就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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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十安被那道金光卷入画中,尚未落地迎面就刺来一道寒光。
他拔出长剑挡下这一击,一边应敌一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异能竟然无法使用了,好在功法倒是还能用。但即便已经晋升到功法第四阶,体内灵力雄厚汹涌,又在和沈寻以及锦官城的多次对战中对于剑招感悟颇丰,沈十安依然没能撑住半分钟便败下阵来,手腕一阵钝痛,长剑脱手而出,在桃花纷飞的半空中翻转几周后笔直插入地面。
泛着寒光的剑尖抵在咽喉处,沈十安单膝跪地狼狈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十足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眼睛——一双和他自己的存在着几分微妙相似感的眼睛。
对方收回剑,宽大的袖袍遮住剑柄,腰间环佩叮当,摸着下巴轻“咦”一声。“你不是青阳派的弟子,青阳那群废物早就把完整的归墟功法给弄丢了;但你又会青阳九九八十一式,而且造诣尚可,新一代里估计只有广微那小子的大徒弟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是谁?”
沈十安被一股庞大的力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能清楚感知到有股神识正在他体内肆意窥探,仿佛被迫脱光了衣服任人打量,不管他怎么运转功法都完全无法反抗。
“哎?”那股神识停在了丹田的位置:“这就是广微小子提过的伪金丹吗?可为什么你的伪金丹跟他说过的不一样?外面这圈冰蓝色的东西是什么?”
察觉到那股神识似乎想要探入金丹内部,沈十安脸色一沉,意识海剧烈翻涌,越发激烈的挣扎起来。大约是感应到他强烈的意愿,心口忽然一烫,随即一道赤红色的巨兽虚影破体而出,威猛凶悍势不可挡,张开血盆大口朝对方扑了过去:
“吼!!!”
对方大惊之下急急后退,一名同样长袍广袖的男子从不远处的桃花树下飞身而来,一把揽住他的腰,转瞬之间便退出了虚影的攻击范围。
巨兽一击不中低吼着退了回来,赤红色的巨大身体将沈十安牢牢护于其中,而借助着巨兽的庇护,那股压在身上的庞大力量忽然消散于无形,沈十安站了起来,目光在那两名古人装扮的男子身上来回打量片刻,抬手抱拳:“七业长老,二山真人。”
沈七业,也就是之前和沈十安对招的男子,抬头望着那只五米多高的巨大猛兽虚影,震惊不已:“这是什么东西?!”
沈十安抬手在巨兽的身体上摸了摸——其实并没有真实接触到,但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让巨兽体表剧烈翻涌的血色逐渐稳定下来,然后道:“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你们最好先让我出去一趟,或者送个消息出去。”
二山真人是个面容冷酷五官凌厉的男人,闻言冷冷道:“不然呢?”
“不然我的道侣就会杀进来,你们寄身的这件空间法器也就保不住了。”
被画吸进来之后沈十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处于某种空间法器中,这个空间远比他的空间要大得多得多,几乎山水画中的所有景物,也就是青阳派护山大阵之内的所有区域,都被完整复刻进来,包括那两座高耸入云绵延数里的山峰,而他们现在所处的正是第二座山峰峰顶、三层竹楼所在的位置。
二山真人冷笑一声:“大言不惭,修道之辈一代不如一代,就凭你这黄口小儿的道侣也想破坏法器?白日做梦。”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并不是两位仙人的真身,而只是他们留在法器内的一缕神识?巧了,”沈十安摸摸巨兽,“这正好也是我道侣的一缕神识。别说区区一件法器,再耽误下去,恐怕整个青阳派都会被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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