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安笑了笑,顿了片刻才道:“京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云飞扬的神色正经起来,“我们只在那儿待了一个晚上,具体的事情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我也不瞒你,根据我们观察到的情况而言,说好那肯定不现实。京城基地里的人太多,管理上本来就难以控制,而且那天晚上那场大暴’乱里死了不少人,好像管理层本身也开始内讧,现在大概就是上层乱下层慌,主要矛盾点还是利益以及异能者晶核,想要恢复如常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事情。”
其实就连海岛基地,现在也只是武力镇压下的平静而已,异能者晶核的问题一天不能解决,受力量和贪欲所驱使,幸存者们就一天无法获得安宁。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云飞扬握住沈十安的肩膀:“顾先生反复叮嘱我,如果找到你的话一定要跟你说,顾家一切都好,利刃也一切都好,他们会尽快找出能帮你洗刷冤屈的办法。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我跟万锋沿途找你这几天,已经看到好几拨从京城出来想追杀你们的人了,现阶段保障自己的安全比什么都关键。”
“你知道一个叫李诚的人吗?”沈十安又问:“我们离开那天晚上,他为了保护我们身受重伤,右边手臂被手榴弹炸断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李诚这个名字云飞扬没什么印象,但是手臂被炸断的他有:“是不是一个瘦瘦高高还挺清秀的青年小哥?属于一个叫虎什么的组织来着。”
“虎狼团。”
“对对对!虎狼团,他没事,他好好的呢,顾先生手底下有两个特别厉害的治疗系异能者,那小哥的团长还带他来顾家治疗过,我正好碰见一面,他看起来情况不错,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就是断肢没法儿再长出来——不过顾先生说你们这几位当中有个兄弟可以断肢再生?”
陶源举起手。
“牛逼啊哥哥!”云飞扬比了个大拇指:“这种再生应该是没有时效限制的吧?那等你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回去了,让这位兄弟帮他再生一下,那位小哥就彻底痊愈了。”
这是个好消息,沈十安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自己最想知道的其实并不是这个,其他人同样不是。
所以他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将那个问题问了出来:“路修远的情况如何你知道吗?”
云飞扬表情一僵,看着沈十安的眼睛里缓缓染出几分悲色:
“那场爆炸太过可怕了,现场有将近一半人都直接被冲击波轰成了粉末,路修远位于爆炸最中心,他,他……”
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老实说,云飞扬对路修远的印象还停滞在那个尖酸刻薄、自私自利、总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班长身上。对于路修远能够舍身救人,牺牲自己掩护队友撤离这件事,如果不是顾先生亲口告诉他的,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但正是因为连那样自私的路修远都能作出这么无私的牺牲,他才更容易想象到路修远和安安以及这些队友们到底一起经历了多少事情,又建立了多么深厚的感情。
这样的结局众人其实早就有所预料,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存了几分希望,此时那点希望被最惨烈的噩耗彻底打碎,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承受。
许歌等人立时红了眼眶,熊满山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沈寻抬手抚上沈十安的脊背,可戴着墨镜的沈十安看起来比谁都平静,就连语调都没有丝毫波动:
“那晶核呢,谁拿走了他的晶核。”
“晶核在你们自己人手里,好像是利刃有两名成员赶过去了,虽然没能救得了路修远,但是护住了晶核。”
云飞扬话音刚落,二十米外被魔鬼藤绑得结结实实、几乎半昏迷的疤脸壮汉忽然发起疯来,在烈日底下鬼哭狼嚎:“你们活该!被挖掉晶核是你们活该!你们才该死,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自己没用怪得了谁,晶核在你们脑子里不如给我,我不会死的,我永远都不会死!滚啊!别说话,滚啊!”
刘方舟揉着眼睛草了一声:“他这又是发得什么疯?晒太阳晒傻了?”
沈十安站起来,从空间内取出长剑,走过去一剑削掉了他的头盖骨。
其余歹徒尚未来得及求饶,也在森寒剑光下命丧当场。
尸体堆叠在烈日之下,刺目的鲜血和腥臭的脑浆很快淌了满地。眨眼之间取了十多条人命,沈十安看上去依然没什么太大反应,平静得教人不寒而栗。
他将剑上的血迹甩干净,反手收剑入鞘。
转身对陈南等人道:“把晶核挖出来,再把尸体收拾干净,我们不是还要去加油站搜汽油吗,那里丧尸不少,我先过去解决。”
云飞扬走了两步想追,被沈寻拦住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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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距离他们本来要去的加油站只有不到四公里,沈十安先行一步,又开了车,速度比沈寻要快一些。
等沈寻赶到的时候,沈十安已经杀红了眼睛,加油站附近密密麻麻的丧尸群有将近一半都被冻成了寒冰,轻轻一推便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另外一半在一只二级异能丧尸的指挥下发出兴奋的嘶嚎,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朝他涌了过去。
沈十安的功法暂时不能用,异能在踩中陷阱后被猴脸瘦子吸得精光,只恢复了不到十分之一,也不知道他是忘记了还是故意自虐,又不肯吸收晶核补充,本身进化热尚未结束还发着低烧,没过多久就被丧尸群堵在了一处死角。
沈寻面色铁青,一股无形气浪以他为中心席卷而出,直接将他周身五十米之内的所有丧尸震成齑粉,大步走过去一把攥住沈十安的肩膀:“你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沈十安急忙扭头闭紧眼睛,心脏吓得几乎停摆:“你才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万一被我的视线对上会是什么后果!”
“你都不要命了我还要命干什么,一个人回凯奥斯孤独终老吗!” 沈寻深吸几口气,平缓了呼吸和语气,两只手同时握住他的肩膀:“安安,路修远会死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那是谁的错!”
沈十安不知道压抑了多久的情绪彻底被这句话引爆,一把推开了沈寻,嘴唇直颤,眼泪从紧闭的双眼里滚滚而落:“是我,是我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以为有空间有功法就没人伤得了我,是我非要日行一善充当好人,是我把田诗瑶一家带进利刃的!要不是我利刃怎么会中圈套,你们怎么会被逼上绝路,路修远怎么会尸骨无存!”
他踉跄后退,险些被马路上的一块铁板绊倒,声嘶力竭泪流满面:“是我害死了路修远,如果我能更强一点,如果我能更警醒一点,如果我可以不那么蠢不那么自以为是,收起那些无用的善意和好心,路修远根本不会死!他不该死的,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想在末世结束以后继续做个医生,他不应该死的啊!错的是我,全都是我!!”
青年的嘶吼声歇斯底里,沉重的痛苦和悔恨几乎要将他彻底击溃,沈寻走过去,这一次再也不顾他的挣扎和抗拒,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安安,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疯了吗!”沈十安带着浓重的鼻音发出怒吼:“我控制不了异能!”
“我没疯,也不会故意伤害自己,所以你相信我,睁开眼睛。”
湿透的眼睫快速颤动,沈十安用两只手紧紧抓住了沈寻的手臂,许久之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沈寻脸上立刻结出一层寒冰,不等沈十安将通红的眼睛再次紧闭起来,沈寻在他背上轻拍:“嘘,没事,你看,我好好的呢,一点事都没有。”
闭上一半的眼睛重新睁开,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只见沈寻脸上的那层寒冰不断凝结又不断消融,很快便只剩下薄薄一层寒霜,挂在他眉梢鬓角。
倒像是凭白老了几百岁。
眼泪继续往下滚,沈十安抬手摸上他的脸,被沈寻抓住后轻轻握在掌心,送到唇边亲了一口:“看,我真的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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