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矿场不足百尺远的雪坡军士扎营讨论作战计划,桑持玉背着刀独自进入风雪。军士们以为他去侦察,谁知他一去就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他浑身是血地拖着三个面目全非的人彘回到雪坡,这三个可怜蛋就是七杀矿场的三个首领。军士们进入矿场,发现里面已经血流成河,五十余个黑街叛军全部死亡,那三个残废是最后的活口。他们心惊胆战地把俘虏送回军营,指挥使望着三个奄奄一息的人沉默。
“为什么砍断他们的手脚?”指挥使问。
“防止偷袭。”桑持玉道。
“我要的是活口。”指挥使说。
桑持玉道:“他们还活着。”
“可他们离死也不远了!”指挥使额角青筋暴突。
桑持玉做事的准则是怎么方便怎么来,那三个首领宁死不屈,数次试图偷袭桑持玉的后背,桑持玉就把他们的手脚砍断。上面没有下达留其他活口的命令,他就灭了矿场,以免节外生枝。他不擅长忍耐麻烦,他更擅长解决麻烦。他喜欢独自行动,而不是和军士协同作战,是因为那些军士总是磨磨蹭蹭,争论战术。他抱着刀站在一旁听,许久没有得到结果,索性离开,等他带着人彘首领回到营地,他们的争论还没有结束。
然而在军士眼中,他残暴、嗜血,极端不合群。他总是半路失踪,一两个时辰以后提着一麻袋的头颅出现,将头颅丢给军士充作战功首级。军士并不感谢他的恩德,只认为他高傲,看不起同袍。
有小道传言说大掌宗预备让他和苏如晦成为秘宗下一任接班候选人,没有人支持桑持玉,朝堂上的官员们甚至更加属意于苏如晦。他们宁愿秘宗大掌宗是个沉迷美色的昏君,也不愿意他是个暴虐成性的杀人疯子。
桑持玉走到了人群的尽头,站在了苏如晦的面前。苏如晦膝头的舞女抬头见到桑持玉,立马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忙不迭抱着斗篷跑了。桑持玉杀神的名号让所有人恐惧,他来到这里,没有人会猜测他是来玩乐的。
苏如晦笑着举杯,“桑兄弟。”
男人不言,注视苏如晦的目光凉如雪水。
苏如晦的手举累了,索性放下,“兄弟因何讨厌我?我们以前认识么?”
男人面无表情道:“大掌宗有令,你跟我走。”
苏如晦仰头叹了口气,“老天爷,为什么我都到雪境来了,还这么多烦心事?打个商量,这儿天高皇帝远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不行?”
“武官戒律:不可饮酒,不可淫乐,不可歌舞,非批准不得杀生,”男人脸色漠然,“你犯了三条。”
“你知道么?”苏如晦懒洋洋地笑,“我娘早逝,我爹失踪,差不多等于父母双亡。父母双亡的好处就是无论我干多少坏事儿,都不会有人揪着我的耳朵回家。谁知道偏有人不长眼,上赶着来当我爹。兄弟,我拿你当兄弟,你想当我爹,这事儿不厚道。”
苏如晦站起身,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然后在他面前一饮而尽。苏如晦很嚣张,“我现在破前三条戒律,你再不走,我就破第四条。”
男人眼眸低垂,看了看空空的酒杯。苏如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眼睛漆黑而深邃,除了冷漠看不到别的情绪。
“喂……”
苏如晦话还没出口,他出手了,一拳击中苏如晦的腹部。他们离得太近,男人的速度又快,苏如晦来不及躲闪。剧痛顺势蔓延整个胸腹,苏如晦弓起背,喝下的酒水和小金鱼尽数吐了出来。这家伙从腰后取出一捆锁链,缚住苏如晦的双手,锁链的另一头掌握在他的手心。
他一手押着苏如晦的后脖颈子,一手拉着锁链,抬头看向江雪芽。
场中所有子弟都惊呆了,丝竹停下,塔楼里鸦雀无声。
“以后他归我管,”桑持玉问,“你有意见吗?”
他那副样子分明是“你敢有意见我就削你”。
“桑持玉,”江雪芽说,“给个面子,他是我兄弟。你还记得吧,咱们仨小时候有交情,对待老朋友不要这么无情吧。”
交情?苏如晦想,他和这家伙哪来的交情?这家伙比他还嚣张,他认识这么嚣张的人么?
“记得,”桑持玉语调冷漠,“所以走之前先询问你,你有意见吗?”
苏如晦好不容易咳嗽完,问:“我们仨有交情?”
“打朋友我会内疚的啊,”江雪芽感叹道,摆摆手,“上。”
话音刚落,场中无数男人振袖起身,刀光自袖下刚猛乍现。四面八方,他们一同嘶吼着扑上来。桑持玉一脚把苏如晦踹开,锁链换到左手,精铁链条哗啦啦拉伸,苏如晦跌在石阶下摔了个狗啃屎。无数人的脚从他身边经过,人群中心的那个男人从刀带上抽出了刀,划出一条圆月般的弧线。
他没有拔刀出鞘,黑铁刀鞘挥舞在他手中,他好像握着一道漆黑的暗影。他挥刀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骨骼断裂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苏如晦捂着脑袋坐起身,便见桑持玉以膝盖击中一个扑向他的半裸男人,男人尖叫着倒飞出去。后方有人偷袭,桑持玉迅速旋身,衣袂飞舞犹如蝶翅,他的黑铁刀鞘擦过对方的刀刃,划拉出一连串炫目的火花。
又一个人被击飞,并且飞向了苏如晦的方向。这位老兄满身肥肉,苏如晦的身板可承受不了如此重量。苏如晦正想滚向别处,锁链忽然一紧,他被桑持玉拉了回去,与头顶飞出去的老兄擦身而过。锁链拉着他倒向桑持玉,下巴硌在桑持玉肩膀上,好像撞在铁板上,生疼。桑持玉一手接住他,一手取出手弩穿过他的腋下,三发弩箭击中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子弟,场中所有人倒地不起,翻滚着哀嚎。
苏如晦抬起脸,同桑持玉眼对眼。目光相接的刹那间,苏如晦把这个家伙和记忆里藏着的人对上了号。时光在他们周围翻涌,潮水一般回溯到七年前,苎萝山的淙淙小溪边,苏如晦笑嘻嘻喊他“老婆”。苏如晦万万想不到,幼时那个乖乖给他洗袜子的小媳妇儿会长成如今这个冷峻淡漠的青年,下手还这么黑!
完好无损的人只剩下三个:苏如晦和桑持玉,以及坐在不远处的江雪芽。
江雪芽扶额,“老弟,我尽力了,你一路走好。”
苏如晦眉眼弯弯,道:“啊,我记起来你是谁了。”
桑持玉的身子僵住。
“你是我老婆,”苏如晦在他耳边轻笑,“你是玉儿。”
桑持玉一言不发,将他推开,拽着锁链拉他走。
苏如晦大笑,“行,被老婆管,我认了。”
第43章 桑哥老婆玉儿
苏如晦被拉到塔楼下面,喊桑持玉停下。桑持玉回身看他,目光冷冷清清,如霜似雪。苏如晦举了举被锁链捆住的双手,“行个方便,解一下绑。”
“你逃不了。”桑持玉淡淡道。
苏如晦无奈道:“不逃,我腾个手,挖一下喉咙。”
“挖喉咙?”桑持玉蹙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的胃有点儿毛病,吃不了太多酒,吃多了胃难受。”苏如晦靠着砖墙,笑容懒散,“一下子喝十碗,刚你揍我一拳吐出了一点儿,得把剩下的挖出来,要不然我一会儿肯定胃疼。”
桑持玉拧着长眉看了他一会儿,替他解开锁链。苏如晦的确没耍什么花招,扶着砖墙给自己催吐,把宴席上喝的酒全挖了出来。催完吐,身子总算好受了一些。苏如晦倚着墙坐下,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歇会儿。”
“既有胃疾,为何要饮酒?”桑持玉问。
肚里没了酒液,苏如晦脸上的醉色渐渐消退下去,透出雪似的苍白。他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像一张一阵风便能吹走的纸人。很多年后桑持玉回忆这一幕,觉得心核毒发虽在苏如晦二十五岁,然而他的身体或许在那时就不甚健康了。他身体衰败得那么快,和他无节制地饮酒脱不了干系。
苏如晦摇摇头,没回答桑持玉的问题,只上下打量他,露出一抹笑容,“要不你先说,你为什么讨厌我?因为我小时候哄你帮我洗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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