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者说(139)
东边……范围还是太大。
季晨化了所有的冥纸,让在场的灵体都能分一份,得了奖赏的它们兴高采烈,恨不能把季晨举起来往空中抛三下。眼见再也问不出东西了,季晨便挥了挥手,仅仅一个瞬间,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阳台瞬间空空荡荡,喧闹的鬼魂们一个都没剩下,全都被他这么一挥手打发走了。
少年进了屋,迎接他的正是他最喜欢的奶茶,季晨的愁眉终于被笑容所代替,他捧起粘满了水珠的杯子,用力吸了一口,冰凉清甜,奶味正好,这一整天的烦闷心情都得到了治愈。
他抬起头,看着午饭后就没了踪影的何云起,问道:“你去哪了?”
何云起笑了:“有点事,出去跑一趟,怎么了,想我了?”
“咦,还有秘密了。”季晨嘀咕了一句,却没追问,他收拾了地上散落的水晶,捧着平板,往沙发上一坐,双腿一缩,又打开地图仔细看了起来,“姐夫这两天联系你了吗?”
“没呢,说是还在私下联系着帮手,毕竟地下工作不好做,咱们得理解他,忍辱负重嘛……”何云起瞟了一眼平板,“在看地图?”
“嗯,这几天一直召不到宁安前辈的魂魄,所以问问周边的灵体,有怨气的都清理过了,还算干净,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季晨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拿着手机,手机开着程序,也是同样的地图,不过有所区别的是,那张地图上更明确的标注了工作中的渡灵者们所处的方位,并且用颜色较深的色块勾画了怨气富集的区域。
往东,再往东……
季晨的目光跟着手指,一寸一寸,在城市地图上缓慢地前进。
就在他即将摸出地图边界时,掌心一阵急促的振动打断了他的思路,来电话了,不是别人,正是四处偷偷进行地下工作的江清远。季晨毫不犹豫,立刻接通了电话:“喂。”
“哎,晨晨,有头绪,你前两天让我查的宁安的踪迹,还有四周怨气富集的地方,我都查过了,人你也别着急,你姐姐联系着呢,好家伙……开始都还不信我们的话,旄节一打开全傻了,大半的管子里都藏着那虫子,吓人!”
季晨自动过滤了关键信息,直奔主题:“查出什么了?”
江清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跑了题,赶紧转回来:“噢噢,查到了!东边,咱们市东南郊区,有个几十年前就废了的厂子,好像是做木材加工的,那地方居然是个大坟坑!就这几天的事,突然就怨气冲天,几十年前就废了怎么到现在才出事……还真是奇了怪了。”
几十年前就废弃了……
繁复的拼图正一块一块地合拢,季晨吸了口气,道:“压不住了吧,沈老爷子没了。”
电话那头的江清远一愣,突然压低了声音:“靠……瘆人。我这也是刚查到,就立刻告诉你了,咱们得商量商量对策……”
季晨一笑:“不商量了,明天就去。”
“你疯了?!”江清远一愣,吼出了声。他已经很久没用这样的语气与季晨说过话了,可这孩子这么一句话,愣是把他扯回了那些个跟着梁采薇一起,为季晨担惊受怕的日子里,“你别闹,晨晨,你姐姐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来不及了,还有两天就到清明了,再拖下去,过了清明,阴气窜起来,咱们全都被他们打着玩,你信不信?”季晨的话里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姐夫,看看黄历,明天是大吉。”
“你……”江清远被他一声姐夫叫得声音都软了几分,“不行,你别轻举妄动,你一个人不能这么去……”
“谁说我是一个人?”季晨突然抬起眼睛,看向了一直望着他的何云起,脸上漾出了温柔的笑,他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拉过何云起的衣领,在他唇边轻柔的印下了一个无声的吻,轻声道:“我和他一起。”
手机里的声音都快炸出来了,隔着听筒都能察觉那头的人都多崩溃:“不可能!他能同意吗!何云起快二十七的人了,他哪能陪你个小屁孩发疯……”
“我跟你去。”何云起柔声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让江清远彻底没了声音,过了半晌,他才重新整理好呼吸,“你俩……你俩神经病吧!不行啊,不许去啊,我说不行就不行,我这……”
“我告诉过姐姐的,还有下一次,我依然会这么做”季晨深吸了一口气,那股严肃穿透了手机的阻隔,“姐夫,记得来捞我。”
半晌,江清远都没有说话,他咬着牙,沉默地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许久,他才用力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江清远愣在了原地,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我他妈……也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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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
第106章 穹顶(1)
福星木材加工厂,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位于N市东南郊,郊到什么地步?但凡再挪一步,就能立刻跨入另一个省城。在经济尚不发达的年代里,这块地区一直荒无人烟,稀疏的杂草、坑洼的石路……简直就是鸟不生蛋四个字的具象化。
经济发展初期,这块地因为价格便宜,被一位商人看上。商人砸钱买下了这块地,做好规划,找来工人开始施工,谁知地基坑刚挖下几米,找来的民工就一铁锹刨出一个白溜溜的球,那天下着大雨,黄土化成泥浆,白球在泥浆里滚了一圈,正落在民工脚边,他低头一看,竟是一颗早就生苔的头骨。
民工吓得大叫一声,扔了铁锹,连滚带爬地翻出泥坑,当晚就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来。
商人又雇了些胆大的,等天晴了,让他们带着工具到坑里探探究竟。谁知这一挖不要紧,竟从地下挖出不下百具完整的骸骨。当天夜里,参与挖掘的工人全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出现的人全都没有眼睛,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他们的身体被埋在土里,脑袋却露在外面,他们大张着血淋淋的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突然,空地边的山崖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霎时间碎石崩落,树木折断,地动山摇。巨大的山体断下三分之一,仿佛被利刃直直切下一块。断开的山体砸向空地,将这一百多号人,连同他们的哭喊一起掩埋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早,老板带着人赶了过来,大巴刚拐过山坳,土路就被石块砸得坑坑洼洼。车上的工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梦,纷纷跳下车来,绕开坑洞跑向前去。昨天还整整齐齐,铺满整个空地的骸骨,今天一早全都消失了。巨大的山体也真的塌陷下来,将整个基坑填满。
直到这一刻,工人们才发现,他们日日见着的,自以为再熟悉不过的牛角山,在坍下一块山体后,竟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仿佛连山都变成了妖怪,张开了血盆大口,正静静地等着他们。
工人们落荒而逃,商人也扛不住这接二连三的邪门事,连夜找人将山石打碎填平,将这块地转手卖了出去。
这块地就这么到了第二任老板的手里。
这位老板是个精打细算的生意人,一分钱恨不能掰开两分用,是个实打实的抠门精,放封建社会绝对是个能半夜拱鸡笼催着公鸡打鸣的主。他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人生信条,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块地。
故事总比真相流传得快,住在附近的带路人一个劲的跟他渲染这地方有多邪门,添油加醋的内容不少,可这位老板的心也是真的铁,路不通,他就下车自己走,一行人拉都拉不住,直到他见到那坍塌了一半的山体,见到了那露出血盆大口的山洞,他才彻底愣住了。
向导以为这架势能把这位老板劝回去,可没想到,他不仅不怕,反而笑了出来,指着那近十米高的山洞哈哈大笑道:“好地方好地方,省了,省了!”
他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人生在世,输赢全靠自己的努力,要说真有庇佑,那也是他的运气,跟旁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位自信的老板立刻大手一挥,为空地前的土路翻了个新,坑洼难行的道路变了样,附近的居民倒对他有些好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