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时不候[无限流](2)
是十几个团簇在一起的铁钩,每一个都有拇指粗细,长期不清理,已经锈了,上面残留着毛发和黑色的血迹。
而中间的铁钩比周围都长,上面的链子抖了两下,抖下来一具不怎么新鲜的尸体,缺胳膊少腿,几乎只剩下连着头的躯干。
烂成这样了,这具尸体竟然还没死透,眼睛盯着两米之下的木头圆桌,又折腾了几下才彻底不动了。
干净漂亮的水晶灯上浸满了血,这么看那边缘根本不是花瓣,而是碎尸的利齿。
之前还算正常的酒店倏而诡异起来。
前台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一个手里拿着小提琴,另一个则是管家模样,六十来岁,两鬓斑白,亚洲人的面孔,却是非常西式的打扮,西装背心,红领结,手臂上还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那小提琴手大概是个业余的,为衬托氛围,拉一首简单的无名曲,还拉得断断续续非常刺耳。
这琴声能调动烦躁的情绪,即便是赵浅,也微微蹙起了眉。
气氛一变,心理上的压力随之而来,有个新人没撑住,一言不发就往外冲。
饶是傅忘生和赵浅一左一右反应极快,这新人的鼻子还是在雨里过了一下,刹那间,像是下着漫天的刀子,直刷刷地削下来,将此人的鼻尖削成了两个血刺呼啦的洞。
赵浅眉心一皱,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伤口,血从他指缝中漫无止境地渗出来,傅忘生愣了一秒,几步蹦到管家面前,说着“失礼”,扯了白毛巾递给赵浅。
“……”管家被打劫完,还没反应过来。
新人先是惨叫,随后疼得神志不清,最后干脆晕了过去。
一个人的崩溃就会引起连环反应,来时的车站错综复杂,除了不知轻重的新人,也不乏坐过一两站经验较少的……这一类人既明白自己的处境,又不够沉稳,还束手无策,比搞不懂情况的新人更加烦躁。
果不其然,随着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腥味,整个大厅里都乱了套,有哭嚎的,有骂娘的,还有诅咒地铁十八代祖宗的,顺着这个分类,所有交通工具都惨遭波及。
这短暂的失控中,赵浅的眼睛穿过人群落在那管家的身上,原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居然在笑。
管家的表情其实非常收敛,只是唇边向下瘪,眼睛两侧起了鱼尾纹,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块温暖的鼻尖。
他的牙漏了一排出来,掉的没剩几颗,牙龈血红色,有什么东西在皮肉下拱了拱,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出来。
赵浅一瞬间心情很不好。
“看我。”一只手从赵浅的视线中掠过去,扫了扫他的睫毛,蜻蜓点水般的痒。
傅忘生吸引过赵浅的目光,溅了几滴血的脸上笑得阳光灿烂,方才压低的声音也放开了,“割了鼻子并不会死,我跟你今天救了一个人,应当庆祝……晚上若是还活着的话,约你喝一杯?”
“……”这酒店里尽是些脑子不正常的人。
第2章
吵闹的声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人群里没有得心脏病猝死的,做不到两眼一翻,入土为安,就只能骂骂咧咧着开始接受眼前的现实。
赵浅看起来反应迅速,能打能抗,包扎手法却实在不敢恭维,生生把个缺鼻子的小可怜包成了肿大的狮子头,偏偏赵浅还没有自知之明。
傅忘生秉承着人道精神想提醒他一下,赵浅一个询问的眼神递过来,爱美之心迎难而上,话到嘴边就成了,“你这手艺可真不错,像模像样的,有外科医生的潜质。”
外科医生蒙受了毕生最大的侮辱。
“好了,”半个小时并不算长,李倩却在哭声还没完全中断时出声,“站台是有时间限制的,耽误太久,完成不了任务就拿不到车票。”
她顿了顿,将头发撩到了耳后,“你们也别装,根据我的经验,能从地铁里活着出站的,心理素质都好于常人,半个小时,足够你们看清眼前的形势了。”
李倩这话没有错,就算被割了鼻尖的新人,情绪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他刚刚清醒过来,正缩在玻璃门与墙壁形成的三角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打量两位救命恩人。
他脸上的血渗出两层厚毛巾,赵浅绑得很紧,已经堵住了他的伤口,血渍不再扩大,鉴于此人毁容前长着副过于平庸的嘴脸,现在反而更容易分辨了。
“不用感激我……我们,”傅忘生实在不见外,秉承着一回生二回熟的交友原则,已经可以代赵浅发言了,“你要是死在雨里其实也很麻烦。”
他抬头,冲管家道,“是吧?”
“……”管家很没面子地点了点头。
“时间在这里很重要么?”就在这时,赵浅的声音插了进来,“外面暴雨,不辨天日,而你们每个人都带着昂贵的机械手表。”
与他的模样相称,就连嗓音都是温和的,此时被压得极低,几乎是从傅忘生的耳朵边上飘过。
傅忘生就像没听见般,继续单方面的跟那管家搭话,“顺便问一声,这是个几天的任务?”
好几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客人不必紧张,这只是个四天的任务。”管家的表情相当“善良”,能止小儿夜啼。
这下连好几个老人都有些绷不住了,其中就包括当时搭讪过赵浅的伤疤大哥。
“哦,”傅忘生一脸遗憾地转向赵浅,“恭喜这位朋友,一上来就开启了地狱模式。”
“……”赵浅发现这位忽然冒出来的自来熟先生,不仅烦,还很贱。
傅忘生语气一转,又开始推销自己,“要不我们组队吧,我看你特别顺眼,就算死,我也想跟个美人死在一起。”
“滚。”赵浅冷冷吐出一个字。
“抱歉,”傅忘生很干脆地拎起雨伞往旁边挪了挪,“我过会儿再来问。”
“……”这怕是个二皮脸。
“好了。”管家阴阴恻恻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他的肋骨中装的可能不是肺,而是一个破风箱,说话时上下共鸣,“呼呼”的听不太清。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墙上的钟,“客人们,宴会时间快到了,这第一天的任务,就是要听大厨的话,找到够吃的食材。”
管家似乎特意强调,“可不能让客人们饿肚子啊。”
酒店的钟呈很复古的青铜色,挂式的,规格也不大,装在一百多平的大厅里有些不起眼。
随着管家的动作,李倩也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傅忘生和赵浅,然而没得到任何想要的回应。
布置完任务,老管家又鞠了一躬,带着小提琴手消失在通往二楼的电梯里。
水晶灯上挂着的半个人还在往下滴血,不过速度越来越慢,不知是干涸还是凝固了。
那根铁钩从他的背部扎入,前后直接穿透,怎么看都像冷冻库里封存的猪肉。
许辰星直接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捂着嘴干呕了几下。
“李姐,”小姑娘的声音发颤,“那老爷爷说‘食材’不是这个意思吧?”
李倩摇了摇头,“不知道,找了才能判断。”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许辰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接到了明确的任务,大厅里的人很快散了,没什么经验的新手也大多找到了归宿,依葫芦画瓢找一些真正能吃的东西。
然而,赵浅在意的点却很奇怪——
这大厅里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太镇定了,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悬在半空中,竟然大部分表现出来的都是漠然,以至于恐惧、怜悯、疑惑都是极浅的表面一层,缺了正常人的同理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至少许辰星就不同,她都走到仓库门口了,还回过来一眼,想看又不敢看地咬了咬下嘴唇,直到从傅忘生那里收获一句保证。
傅忘生道,“放心吧,我会放他下来的。”
不知为什么,这个上来就死缠烂打,开朗到有些缺心眼的男人,莫名有股安抚别人的能力,他笑一笑,又来惹赵浅,“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