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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惑(6)

作者:掠水惊鸿 时间:2018-08-12 08:25:24 标签:虐文 宫廷

柳云若擦去要流到眼中的冷汗,低声道:“奴才只知尽力而为。”他和宣德下了一个多月的棋,对于他的棋路早了然于心。看自己的阵地已经稳固,不动声色再投一子,卡断了宣德的腹地与棋根相连之处。
宣德冷然一笑,单手举起白子,居高投下,不几着间,便将柳云若腹地被围的三十余子一下收尽,堆成一堆整个推到柳云若旁边。柳云若盒边的黑子一下如尸体一样堆积如山,棋盘上真个是一片“白茫茫”了。
宣德向身后椅背上一靠,用含着三分怜悯七分嘲弄的语气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今天已挨了打,这一百板子朕容你先欠着,等伤好了分开来还,如何?”
“谢皇上恩典。”柳云若颔了下首,却依然去摸棋子,他似在疼痛中稳住了身子,一笑道:“皇上容奴才再投几着何妨?”说着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进刚刚被宣德提过子的白阵中。
宣德诧讶地一眨眼,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中腹大块白子尽是断点,柳云若这一子投入,正是做眼要点。当他急忙要补救时,却已经来不及,柳云若连投两子,将宣德的白龙截成两截,像两条死蛇般任他宰割。而宣德四周角上的白子,也因为前头紧气太促,险象环生。
这是柳云若第一次拿出真正的手段,不管激怒宣德的后果有多严重,不管这样做会不会让自己几个月的辛苦伪装完全暴露,他必须赢。他的一切行动,必须要在见过汉王之后才能开始实施。他毫不留情,冲、飞、关、割、矫、夹、扑、拶招招狠辣,处处准确,让宣德却疲于奔命,应对维艰。连一旁不懂棋的黄俨也看出来,皇帝已经一败涂地了。
宣德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柳云若,这个一直卑贱地笑着,乞怜地伏在自己脚下的宠儿,这个刚刚挨了板子、现在依然痛得身子发抖的柔弱少年,却用坚决而冷酷的手势,将他在棋盘上打得全盘崩溃。这是他根本不可能匹敌的棋艺,原来这一个多月来嘻嘻闹闹,看似势均力敌的游戏,不过是他布下的陷阱。其来也渐,其入也深,处心积虑,假作退让,只为今天,只为汉王。
他一直在骗自己。也许连那天晚上眼角的一滴泪,都是假的。
输棋的窘迫远比不上这个念头更让宣德愤怒,他脸色发白地望着正在提子的柳云若,紧握的拳头里生生刺痛。
七、白雪红梅
柳云若提出最后一枚被自己围困的白子,现在胜负已定,他一口气松下来,再也坐不稳,整个身子从椅子上摔下来,扑倒在宣德的脚下。
宣德的脸色慢慢归于平静,他弯下腰去把柳云若抱起来,抹去他被冷汗贴在前额上的头发,笑道:“要赢朕也不必这么拼命吧?”
柳云若想要给宣德跪下,却因为痛得没了力气,只能伏在宣德臂弯里低声道:“臣冒犯皇上,请皇上重重责罚。”
“责罚什么?朕认赌服输,明儿早上让你去见朱高煦。”宣德将他横抱起来,尽量不碰到他的臀部,走到床边坐下,让他伏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命黄俨拿来了前些日子柳云若疗伤用的药膏。
宣德亲自褪下柳云若的裤子,臀上浮起一道道四指宽的淤痕,因为刚才主人那一阵很残酷的压迫,变成了暗紫色。宣德挖了些药膏在掌心,学着太医的样子拍热了,然后将手放在他臀上慢慢地揉着,还问:“是这样么?”
“皇上……对不起……”不知是真是假,柳云若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哽咽。
手上的动作异常温柔,宣德的脸上却浮起一个冷冷的笑。前一轮他输了,被这小东西耍了,下一轮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尽管宣德推辞,柳云若却坚持要服侍他,并向宣德展示了据说是唐宫流传下来的床第之术。宣德在腾云驾雾的感觉中看见柳云若因强忍疼痛而通红的脸,色欲之火升腾而起,肉体和精神都极为酣畅。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停下来,昨夜的种种让宣德睡意全无,他的手在柳云若的臀后轻轻摸索着,转脸看着他笑:“朕不放心。”
疼痛和疲惫像洪水一样快要把柳云若压垮了,他还没听明白,迷糊着问:“不放心什么?”
“朕不放心,你不会不给朕戴绿帽子?朕一想到你可能也这样伺候他,就很想杀人。”
柳云若眉心一蹙,他猜到要见汉王没有那么容易,只得强自睁开已经模糊的双眼,调整精神和宣德应答:“皇上要我做怎样的保证才放心?”
“你自己选,”宣德把嘴凑到他耳边,“要么,朕让人押着你,确保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如实禀报给朕;要么,五十鞭子,朕不信你拖着个开花的屁股还能和他做那事。”
柳云若狠狠地抓了一下身下的床单,他知道自己会为昨晚的行为付出代价,却没想到惩罚来得如此之快。他要和汉王说的话当然不能禀报给宣德,他沉默片刻,权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以一种无怨无恨的表情道:“好。您容我先吃点东西。”
宣德侧卧在床上,手执皮鞭的太监站在一旁,柳云若在他们的注视下小口地吃完了一块点心,喝下一碗茯苓霜。然后他用白巾擦了擦嘴,将桌上的东西移开,褪下裤子背对着宣德而立,双手撑着桌子道:“皇上,可以了。”
光滑的丝绸裤子无法停留在膝弯处,一直滑落到脚踝,臀上的伤因为敷了药已经消肿,只留下一片均匀的桃红色,和两条修长的腿红白相映,构成一副几乎完美的画面——几乎,如果不是那因为可期待的疼痛而带来的微微颤抖。宣德用手托起脸颊,嘴角带着赞赏的笑意。
行刑的太监对这样的美丽无动于衷,见识过太多摧残生命的酷刑,让他对别人的肉体早已麻木。像一个丹青手面对一张白纸,思索如何在上面落笔似的,他将柳云若的臀部打量了片刻,然后猛得一扬手,鞭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
柳云若显然对这样撕裂皮肉的疼痛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随着一声脆响,他立刻惨叫出来,撑着的手臂一软,上身摔在桌子上。一道细而鲜红的痕迹横着分割了线条优美的双臀。
心里默数了“一下。”强迫上下打战的牙齿咬住了嘴唇,再次支撑起手臂,并在鞭子的尖锐声中用力闭上眼睛。
和板子责打带来的感觉不同,这是一种犀利的、直接切割进神经的痛楚,每挨一下都让他头皮一炸。他下意识地将身子向前弓,将小腹顶在桌子边缘,后背拉出一个痛苦的弧度,可是鞭子总如此灵巧地追逐着他,像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噩梦。
掌刑太监挥了十次手臂,十道细长的红痕平行着浮现出来。因为皇帝在旁边欣赏,行刑的不想一开始就制造血淋淋的场面,鞭子只割裂了肌肉表面一层薄薄的皮肤,渗出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血点。
然后他很出色地表现了自己的手艺,第十一下是斜着的,贯穿了原先所有的伤痕。叠加的疼痛让柳云若眼前一黑,他的眼泪滚了出来,淌到嘴边,和咬破嘴唇的血腥混在一起,又咸又酸。手臂在剧痛的压迫下一点点软下去,先是勉强用手肘撑着,而后便整个趴在了桌上。
二十下打完鞭子停了一下,他心惊胆战地回过头,看见掌刑太监走到了他身体的另一侧,这意味着下面至少有十鞭会在前面的二十条伤痕上叠加,疼痛会增加一倍,两倍,还是更多?
在太监再次扬起手的时候,柳云若的心脏紧紧地揪成了一团,稍稍的停顿让他更深刻地体会了疼痛的滋味,他终于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脱口叫道:“皇上!”
太监举起的手停在半空,宣德一笑:“什么事?”
“别、别打了好吗?已经……很疼了……”他第一次试着求饶,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臀部的肌肉不自主地抽动。
“如果你不打算见他,当然可以。”柳云若看不到宣德的脸,只能从声音判断他是在笑。
他怎么能够说不?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要说是皮鞭,即使是刀山油锅,只要汉王在那边,他也要蹚过去。
“那,继续吧。”颤抖着说出几个字,却终究对自己的意志力没有信心,不敢再用手臂撑着,他伏在桌上,十指死死扣住桌子边缘,希望双腿不用力能够减轻一点屁股上的疼痛。每一鞭下来思维都会出现短暂的停滞,然后他告诉自己,这是交换,每一下,都是让他离那个人近了一步。他像是在一片荆棘丛中挣命。
最后二十鞭才是真正的皮开肉绽,鞭子精准地落在原先的伤痕上,直咬进肉里,一指深的伤痕交织成网状,如同赤色的锁链深深嵌入肌肉。因为鞭速太快,等打完之后,一串串玛瑙珠子似的血滴才顺着两腿流下来。
肌肤的白和血的红,仿佛是雪地里洒落了红梅,宣德忍不住击掌赞叹:“真是精彩。”他命掌刑太监下去领五十两赏银,然后亲自下床,拥起瘫在桌上的柳云若,用嘴唇轻轻蹭着他的耳朵道:“你连挨打都是这样的……”他想到了一个词,“……凄艳。”
柳云若已经半晕,倚在宣德的怀中如一只折翅的鸟,缓缓睁开眼睛,空洞失神地眸子望着宣德,蠕动了下嘴唇,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宣德抱着他,只觉他的身子好轻,似乎所有的血都流干了。他的心里突然有些怕,怕他就这样死掉。他将柳云若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放好,掏出自己的手帕拭了拭他两腿上的血迹,却是终于没敢碰他臀上的伤。温言道:“等下让太医上点药再走,朕让他们给你预备一顶宽敞点的软轿。”
柳云若的眸子里慢慢聚起一点光泽,艰难地开口:“皇上……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可以和他单独呆一个时辰,”宣德的声音很柔和,“看看他缺什么东西,有没有奴才狐假虎威地怠慢他,回来告诉朕。另外……”宣德迟疑了一下,又道,“你是他的故人,若能劝就劝劝,让他静心读书,别再生事。他毕竟是朕的亲叔叔,若能安分守己诚心悔过,我们叔侄还有冰释前嫌的一天。若是仍然执迷不悟……”
柳云若屏住呼吸静等他的下文,宣德自己却是噤住了,汉王从来就没有“安分”过,自己除了把他囚禁起来也没有别的办法,更何况他清楚,柳云若一定不会这样劝他的。他爽然若失地一笑道:“算了,这些话不必说了。”
宣德语气里的沮丧让柳云若怔了一怔,还不等他说什么,宣德已站起来对黄俨道:“更衣吧,朕也该上朝了。”
八、咫尺相思
那顶软轿确实很宽敞,十六个人抬,里边的座位拉开就成了软榻,两个小太监秦倌儿和灵倌儿还侍立在旁服侍他茶水。柳云若趴在榻上,身子感受到轿子轻盈而有节奏的晃动,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臀上那原本刀割一样的痛也渐渐模糊。
他一夜之间心力交瘁,一直习惯思考的大脑最终抵御不了透骨的疲惫,决定先睡一觉。眯着眼吩咐秦倌儿到了西苑一定叫醒他,就将头往臂弯里一埋,昏睡之前脑海里掠过一个影子,来不及分辨是汉王还是宣德,意识已跌入了无知的黑暗。
西内原来是元朝皇帝避暑的园苑。成祖朱棣早年就封燕王,北平乃龙兴之地,他即位后迁都北京,只将太子高炽派往南京主持一些祭祀小事。反而是受成祖宠爱的汉王高煦经常呆在北京,这座园子就是他在北京的别府。宣德帝不能将汉王关进大牢,干脆就让他住进原先的府邸里,就地圈禁。
秦倌儿和明倌儿在门口就停下了,他们不能进去,看守禁苑的锦衣卫验过了柳云若内廷的签票后要求搜检他的全身,不知道怕他把什么带进去。柳云若从容伸开双臂,那锦衣卫见他穿着六品内监服色,也不敢为难,讪笑着道:“属下奉旨办事,公公见谅。”说着在他身上从上到下一阵拍打,却不妨一下拍在了臀上,柳云若“哎呦”一声,痛得弯下了腰,若非秦倌儿眼疾手快扶住了,险些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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