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董坚败退到荆襄以南,因受不住打击,大病一场,被部下范恩寻机杀害。
也因董坚忽然被杀死,李禅秀和李玹当时想联合流民义军的计划也被迫中止。加上薄胤当时要讨伐梁州,李禅秀才不得不去拉拢裴椹……
嗯……这就想远了,李禅秀很快收回神思。
范恩杀死董坚,夺取流民义军首领位置后,对董坚的家人同样没放过,打算赶尽杀绝。
但因为范恩当时盲目要称帝,很快招来薄胤和李桢共同兴兵讨伐。
流民义军扛不住压力,没多久,一个叫姚昌的人又杀了范恩,寻回董坚仅剩的孙子——董远,也就是面前这个独眼少年,让他继续当义军首领。
姚昌虽立董远,实则把他当傀儡。不久前,这支义军彻底投降薄胤,姚昌也亲自将董远又送到薄胤手中,并拿剩下的义军换了荣华富贵和地位。
至于董远,因他爷爷对义军的影响力,薄胤自然不能像对姚昌那样,也给他些兵权和地位。于是只给一个虚名,实则继续软禁。
李禅秀不知董远是怎么跑到北边来的,貌似还瞎了一只眼。
不过他记得,梦中几年后,在荆襄南部崛起一支义军,首领就叫董远,也是独眼,据闻正是董坚的孙子。
梦中董远的兵力不算多,占的地盘也不算大,实力更不算强,但不知为何,偏偏喜欢追着实力大他十几倍的薄胤打。
心情好时,他打薄胤,心情不好时,他还是打薄胤,在别的地方吃了败仗,更要打薄胤。
偏偏他是个野路子出身,用兵总令人意想不到,还真让他经常能打赢。
不过李禅秀看得清楚,除了董远用兵出其不意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薄胤起初没把董远放在眼里,一直没大军压境打他。
李禅秀当时也被薄胤攻打,本着薄胤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心态,一度还招揽过董远。
但董远表示没兴趣,他唯一的兴趣似乎只有打薄胤,也不管双方实力差距有多大,是不是该联合其他势力,徐徐图之。
当时李禅秀就觉得,此人只盲目攻打薄胤,没有战略,以后恐怕要吃大亏。
果不其然,之后没多久,薄胤亲率十万大军压境,不仅大败董远,将其杀死,还顺便收了他的一万残军。
李禅秀回忆完,摇头暗叹。
眼下流民义军刚投降薄胤,很容易再生变故。此前薄轩挑拨西南诸部族和当地守官之间的矛盾,想搅乱西南。
现在董远出现在北地,他何不也借董远和其爷爷董坚对流民义军的影响力,也搅乱一下荆州内部?
再者,董坚在东南沿海一带起事,据说起事前还曾当过海盗。若能利用董远将流民义军中还忠于董坚的人招来,兴许能招到一些会造船、善水战的。
毕竟董坚就是海盗出身不是么?
其实,原本李禅秀猜测,董远可能正和那些还忠于他爷爷的人在一起。但董远像个受伤的小狼,机警多疑,难以取信。
所以他之前才给馒头又打算给银子,想放长线钓鱼,等见到董远身边的大人再商议,但没想到……
他垂眸看一眼正被董远护在身后,神情惊慌的少年,暗叹:没想到只有两条小鱼。
眼看两个少年都身上有伤,尤其被董远护在身后的那个少年,脖颈上的布条还洇着红,面色也极为苍白,两颊却浮现不健康的红,明显是伤口恶化,正在高烧。
李禅秀皱了皱眉,对虞兴凡道:“先请两位小郎君到军中,给他们治伤。”
无论如何,得先把两人带回去。至于劝说董远,这小子太机警,得慢慢来。
董远和那少年显然不这么认为,尤其董远作为流民军曾经首领董坚的孙子,被北军认出身份,只以为这下必死无疑。
见护卫上前,他立刻像个愤怒的小豹子,用力挥舞拳头,色厉内荏道:“滚开!别过来,要抓就抓我,不准碰小舟。”
他身后的小舟也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李禅秀微僵,忽然有种自己是大恶人的错觉,不由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解释,却不料——
那个叫小舟的少年忽然从董远身后走出来,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眼神急切看向他们,双手拼命比划着什么。
李禅秀和虞兴凡都再次愣住,有些没看懂。
倒是董远,生气地想拉起小舟,口中嚷道:“小舟,你别求他们,我爷爷说过,大丈夫宁死不——”
哪知小舟“啪”地拍开他的手,然后像是明白李禅秀他们看不懂,急忙又将手伸向怀里,像要拿什么。
他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手也在发抖。
董远来不及阻止,就见他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纸,连带掉出一枚金做的,类似腰牌的东西。
董远赶忙去护住那些纸。
李禅秀目光一顿,却没落在纸上,而是落在那枚掉落的金牌上——牌上刻着云纹,用篆体写着一个“晋”字。
第143章
李禅秀忽然弯下腰, 董远以为他要抢那叠图纸,忽然一个扑身,将那些纸压在身下, 眼神像狼崽子, 凶光毕露。
李禅秀动作一顿,并未看他,只捡起旁边那枚云纹金牌。
嗯?董远和小舟都意外看向他。
李禅秀捡起云纹金牌,指腹沿着篆体字的纹路轻轻摩挲, 擦去尘土。
董远觉得奇怪, 那牌子是纯金做的, 自然值钱。但眼前这人可是北朝的太子,随手就能拿出一块银锭, 不至于瞧上小舟的这块金牌吧?
再怎么样,对北军来说,也是自己身下的这些造船图纸更值钱才对。
然而李禅秀像没看出那是造船的图纸, 目光只落在云纹金牌上,片刻终于抬眸, 目光柔和看向小舟, 声音也轻缓许多,问:“这枚云纹金牌是你的?”
小舟不能说话,迟疑一下, 点了点头。
李禅秀目光微凝, 像是这才想起刚才掉落的那些图纸, 转头看向旁边趴窝在地上的董远。
董远立刻警觉地扑动四肢,将露一些在外面的图纸也搂到身下。
李禅秀:“……”
好在刚才图纸掉落时, 他已经看到一些纸上的线条、图案。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小舟, 声音愈发柔和:“你叫什么名字?”
这样的金牌,他父亲也有一枚。
据父亲说,这是皇祖父当年命人给几位皇室子弟打造的身份令牌,除了他父亲和二叔公晋王,老皇帝李懋也有。
只不过李懋和晋王李景的都是云纹,他父亲的是龙纹。幼时那枚龙纹金牌一直是他的磨牙工具,长大后还被他拿去垫过桌腿,所以刚看到这枚云纹金牌,他一眼就认出了。
若所料没错,眼前这个叫小舟的少年,恐怕就是二叔公晋王的后人。尤其对方身怀造船的图纸,这个可能性就更大了。
小舟闻言迟疑了一下。
李禅秀见他颈上有伤,面色苍白、两颊浮红,明显正在发热,须得赶紧救治,又道:“罢了,我就叫你小舟吧。不知你知不知道这枚云纹金牌代表什么,若知道的话,想必应该明白,我是你……嗯,应该是你的亲戚。”
也不知小舟是晋王的第几代后人,无法确定关系,李禅秀只能先这么说。
小舟听了他的话,眼神却露出一丝茫然,接着又忐忑不安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在父亲醉酒后,听对方吹牛说过他们是什么王爷的后代,但父亲醉酒时,说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假的,不仅母亲不信,爷爷奶奶也说父亲在胡说。
可现在,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却说他们是亲戚,他、他怎么敢认?万一太子弄错了怎么办。
小舟愈想愈惶恐,忙再次摇头。
旁边董远却“咦”一声,惊讶道:“亲戚?真的吗?不过你们的眼睛确实有点像。”
小舟闻言,又一僵,愈发茫然。
李禅秀含笑,道:“是吗?”
说着起身,对两人道:“既如此,你们就先与我回去吧。”
一听要跟他一起去军中,董远却再次警觉起来,趴在地上压着那些图纸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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