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椹目光一顿,忽然转头看他。
陈将军最近虽然看重张虎,但见李禅秀亲自开口要人,尤其跟了李禅秀,是人往高处走,自然不拒绝,忙替张虎高兴道:“殿下愿意提携他,是他之幸。”
于是张虎很快被叫来,连同他的弟弟张河也一同被李禅秀调走。就连陈青的那个小弟二子,也因李禅秀觉得他耳灵鼻敏,适合当斥候、探子,同样要了过来。
张虎见到李禅秀后,也十分震惊,好在他性格老实,向来不多言多问。二子和张河见到他,惊愕之余,倒是都有些战兢。
李禅秀让伊浔将他们妥善安排在军中,随后便与裴椹继续往凉州地界出发。
裴椹一路都没怎么言语,李禅秀察觉后有些奇怪,特意让他行慢些。等落后队伍,没人能听见他们说话后,才斟酌小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裴椹幽深目光看向他,道:“殿下对张虎很好。”
李禅秀:“呃。”
“张虎之前帮我……嗯,隐瞒行踪,我回报一二而已。”他解释道。
裴椹微酸:“……”可却害苦了我。
当时他真以为李禅秀出事了,还好后来在战场上又见到,虚惊一场。所以对张虎这家伙,他着实有些气得牙痒痒。
不过面上,他却一派风轻云淡,仿佛不在意。
李禅秀虽然和他在一起不久,但对他吃醋时的反应,倒是捉摸出了几分。尤其提到张虎,他也想到裴椹当初可能得知他死讯的事。
当时不知对方已经喜欢自己,亦不知自己心意。如今都已知道,不必深想也知,裴椹当时必然十分痛苦。
难怪战场相见时,看他的目光像要吃人。
李禅秀轻咳,忽然骑马靠近他几分,朝他眨眨眼睛,道:“要不晚上,再补偿你。”
只是手的话,他感觉应该还可以。一步一步来,慢慢适应。
裴椹对上他秀丽含笑的眼眸,呼吸不由微滞。若非此刻是在马上,简直要当场将他狠狠揉进怀中。
……
李禅秀到凉州地界后,同样没能久留。
三天后,留在雍州府城的魏太傅就让人送信来,催他一起回长安。
李禅秀收到消息时,正与裴椹一起在草场跑马。
望着一望无际的碧绿原野,他深吸一口气,遗憾道:“景色太美,可惜时间太短。”
裴椹目光落在他沉静脸侧,只觉景美,人更美。
李禅秀很快回神,转头看向他,轻声道:“下次再见,恐怕就是在司州了。”
裴椹握紧缰绳,目光轻动。
李禅秀离开后,他也要率军拔营,先回并州。
因为朱友君等人知道他加入义军,忽然结盟攻打义军,此前想先收复凉州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李禅秀回长安后,应该会和李玹一起从西线攻打司州,收复洛阳后,再攻朱友君。而他到并州后,则从北线攻打朱友君。
等再见面,确实得是快打败朱友君的时候。
草场上忽然吹来一阵凉风,碧油油的草叶顷刻倒伏,在马蹄处轻挠。
李禅秀和裴椹坐在马上,在风中对视。
良久,李禅秀露出浅笑,忽然道:“我想下马坐一会儿。”
裴椹没言语,但很快翻身下马,和他一起坐在草坡上。
旷野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簌簌草叶被吹动的声音。
李禅秀揪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指尖绕着细嫩青绿的梗茎转一圈,忽然将它戴在裴椹头上,然后孩子气似的笑了笑。
也只有此时,他露出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
裴椹目光定定看他,忽然倾身,将他压在碧绿青草和不知名的野花间,火烧般的吻落在脸颊。
第127章
李禅秀被压倒时僵了一下, 青草的嫩叶拂在脸侧,除了草叶清香,还有更炽热的侵袭。
裴椹力道大得像要将他揉入骨血, 似乎这样就能将他留下, 永不分离。但他们都知道不可能。
这几日的相处犹如昙花一现,美好却又转瞬即逝。或许正因如此,才让短暂的重逢更加弥足珍贵。
李禅秀忽然也伸出手臂,十指插进他乌黑发间, 翻身压了回去, 像干涸的鱼, 努力汲取回应。裴椹揽紧他的腰,纵容他生涩笨拙的动作。
旷野上的风愈大, 周围草叶大幅度摇晃,叶片间的气氛却愈发浓烈。
两人身上沾了草叶,仿佛天地间只有彼此一般紧密相拥, 唇齿交缠。
他们都有些失控,但又在最后一刻被理智拉回……
李禅秀失力般躺在青草间, 手指被旁边裴椹紧紧扣着, 失神地喘息。
裴椹略带薄茧的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摩挲,片刻又将他的手按向心口,那里剧烈的跳动还未平复。
就这样静静躺在青草绿叶间, 十指相扣, 望着上方湛蓝高远的天空。谁都没有说话, 更没提那些离别的话语。
耳畔的风仍在呼啸,草叶一阵又一阵倒伏, 偶尔露出他们的身影。
天上的云如画卷,更迭变幻。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直到天际飞过一只苍鹰。
李禅秀忽然开口,打破寂静:“你的雕呢?”
“嗯?”裴椹嗓音低哑,仍轻轻闭着眼。
“金雕小黑。”李禅秀转过头,挠挠他的掌心说。
裴椹终于睁开眼,乌黑眸子看向他,眼底仍残存方才险些失控的血丝。
“飞出去了。”他蹙眉说,“已经快一个月没回来了,不知去哪了。”
李禅秀:“……”
他一阵无言,幸亏不是去送信,不然信就丢了。
裴椹很快猜到他为何问金雕,不由轻挪身体,向他靠近几分,认真看着他道:“无妨,我养了不止一只金雕,还有三只留在并州。等回去后挑一只送给殿下,这样殿下想给我写信,就可随时让金雕送来。”
李禅秀耳朵微红,下意识别开眼睛。他才不是这个意思,他……好吧,他就是这个意思,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他很快又转回头,漂亮瞳仁中带了分期待:“有头顶带白羽毛的雕吗?”
梦中裴椹送他的那只金雕,就是头顶有一撮白羽毛的雌雕,甚是漂亮,据说名字叫白首。他和裴椹往来书信,都是此雕帮送。
既然裴椹在并州还有几只金雕,想必这只就是其中之一。大概是梦中养出感情了,若裴椹真送的话,他还想要这只。
然而裴椹听了,却皱眉,语气有些遗憾:“没有。”
李禅秀:“啊?”
见他神情肉眼可见地失落,裴椹抿唇,忽然想起之前李禅秀给他画的那副画中,小黑就被画成了头顶有一撮白羽的金雕。
莫非殿下更喜欢头顶有白羽的雕?
“若殿下喜欢有白羽的,我日后看能不能捉一只来。”想到这,他很快保证。
李禅秀“呃”一声,忙说:“不,还是不用了,只要是能送信的就行。”
说完心中却纳闷,怎会没有?明明梦中就有,莫非是此时裴椹还没得到这样一只金雕?
两人在草场一直待到天色将晚才回。
翌日,李禅秀一早便踏上回长安的行程,裴椹骑马相送十余里。
因有伊浔等人在场,两人没说太多离别话语,只目光轻轻对视,掩藏下情意。
李禅秀离开后,裴椹将防线交给雍州的张伯谦和守在秦州的周恺后,便率军拔营,返回并州。
司州的朱友君得到消息,一方面紧急调回此前派去攻打长安的军队,另一方面借老皇帝名义下旨,称李玹乃叛臣逆贼,不忠不孝,早年被圈禁时就该当被废,朕一时仁善,顾及血脉亲情,于心不忍,没想到他竟毫不念情,不悔思己过,反行叛逆之举,窃据长安,凡天下有识之士,应当共诛之。
接着又以老皇帝名义,命各路兵马共同讨伐李玹。
李禅秀到雍州与魏太傅会合后,才一起又赶往长安。还在回去的路上,他就听闻朱友君用老皇帝名义发出的这两道旨意,不由拧眉。
尤其看到旨意中那些诬蔑斥责李玹的话,他心中更是忍生出一股气愤,又替父亲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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