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他面前,有无数的人……
这广阔高大的地下密洞,宛若天然的地狱刑场,无数的铁笼被悬挂在梁顶。
而每个铁笼里如同填鸭般塞满了,人。
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目光呆滞的,也有无比惊恐的。
他们被挤压得面色涨红发紫,呼吸困难,见有人进来,陆陆续续被惊动起来,挣扎、呼喊、费力的试图将手臂向伸向笼外,含糊不清的呼喊着,却只能换来更强的窒息感。
救命、救命……一声声叠加在一处,越来越弱。到最后已听不清是什么,只像一串串带着音节的哀嚎呻吟。
程如一只觉脑中天旋地转。
咕咚、咕咚。
只见那铁笼的下方,有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盛满了血水的大锅。
锅中血水被火烧得咕嘟咕嘟冒泡,里面有白骨随着沸腾的血水,翻滚不休。
程如一觉得自己快疯了,终于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罗少枫和霜灵却是一副寻常神态。罗少枫瞥了眼程如一,却对霜灵道:“这批新人还不懂规矩。”
说罢,霜灵立时上前,随机扣动墙壁上诸多扳手中的一个,锁链声起,一个铁笼从空中缓缓降下。
“你们每吵闹一次,就必须死人。”霜灵冰冷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两名守卫同时拔刀上前候在笼前,霜灵亮出了钥匙,却没立刻打开铁笼,只轻声道:“笼子里人太多了,喘不上气吧。”
“我会打开笼子。你们都可以出来,也可以只推一个人出来。”
“十个数的时间,还留在外面的人,会被丢进锅里。”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都留在里面,我会再选一个笼子。”
说罢,霜灵打开了笼门。包括程如一在内,所有人都是愣怔不已。
霜灵又开口道:“是继续忍受窒息,还是推人出来,机会只一次,你们自己选。”
站在笼门口的女子瞬间哭喊了起来,她挣扎着扒住身旁人,如此动作却挤压得笼中所有人都倍感呼吸困难。
霜灵道:“十、九、八……”
哀嚎声越来越大,有些人已经脸色涨紫,里面的人立刻开始向外挤,那女子不出意外的快要被挤出笼子,她死死抓住身边的男人想要留在笼中,两人却一齐被挤了出来。
“七、六……”
男子手疾眼快跑回笼中,甚至反手将笼门扣上,用力拉住。
“五、六……”
女人扑上前疯狂的拉扯着铁门,声嘶力竭的哭着哀求道:“放我进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笼中没有人开口回应,甚至还有人伸手帮忙一同死死拉紧笼门。
“求求你们……求你们……我不想死!”
霜灵表情平静的像个傀儡般,轻声道:“二、一。”
“一”字落地瞬间,女子爆发出一连串崩溃凄厉的嘶吼。
守卫扯住她的头发,勾住她的腰,将她往锅边拖去。而同时,牢门落锁,伴随着铁索滑动声,重新悬吊回高空。
“……住手!”
程如一再难忍耐,眼前实在不是人间该有的情节……!他颤抖着试图喝止,在场的自由人却皆是置若罔闻,他只得咬牙冲上前去与拖人的守卫撕扯,却被一旁的霜灵直接卸了右臂。
关节发出一声闷响,程如一吃痛低呼,眼中犹豫一瞬即逝——
他挣脱开来,左手迅速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冲上前狠狠将刀刺入了那名女子的心窝!
而同时,他持刀的左臂也被霜灵一把折断,匕首铿然落地。
双臂剧痛难忍,程如一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他费力抬头,看着那名女子停止了呼喊,只仰面嘴角淌着血,很快没了生息。
程如一皱着眉,却松了口气。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类,被活生生的投进那口血红的大锅里。
既然自己根本救不了她……至少,让人死的痛快些吧……
霜灵和那两名守卫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纷纷看向罗少枫。
罗少枫看着程如一的眼神有些意外,却依然道:“丢进去。”
程如一咬了咬唇,不忍的闭上了眼。只闻一声闷响,血水四溅,柴火受潮发出滋滋声响。
“状元郎,你是跑到我这儿来充英雄的吗?那你可来错地方了。”
头顶传来罗少枫的声音。程如一刚想睁眼,却觉头皮一阵扯痛,他被罗少枫揪住发髻,被迫仰头看向对方。
“不用急。”罗少枫轻声道:“很快,你就会跟他们做伴了。但在那之前,我要从你身上……讨回一点东西。”
此刻的罗少枫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他原本清秀和蔼的面目,如今在程如一眼中,正与青面獠牙的恶鬼重合吻合。
程如一只能忍着痛强行镇定道:“大人饶命……我方才只是一时激动,往后……往后我只听从……”
“嘘。”罗少枫将他重重甩在地上,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似笑非笑的模样让程如一不寒而栗。
他道:“像你这种小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的。”
“也根本不值得……我当日救你!”
作者有话说:
这单元接近尾声了
第43章 岁大饥
咕嘟咕嘟。
程如一咬牙紧闭双眼,浑身上下皆被混着血味的热气不断灼烫着。
他整个人被悬吊在血锅上,双臂发麻,脚下是锅中翻滚的同类骨血,沸腾嘈杂声,一如冤魂哭嚎。
罗少枫坐在控制铁锁的机关旁,时不时还伸手扳动两下。就在程如一以为自己要掉进血锅里被煮烂时,铁锁却又缓缓地升了起来。
程如一想骂人。愿望的强烈程度,远超当初在镇抚司里被严况折腾的时候。
罗少枫阴沉着脸道:“怎么不说话?”
程如一心里早把会的脏话过了个遍,但他没开口,一是太疼,二是还不想真的被煮。
程如一心道:他不是说要跟自己讨回点东西么?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诶,但我就不问,我就不好奇……憋死你!
总之,在罗少枫说出自己要“讨什么”,为了什么而讨之前,是不会真的把他煮了的。
但估计……也拖不了多久。
本就脱臼的双臂,又被不断收缩的铁链拉扯,疼得程如一想撞墙。
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是后悔了,为昨日的突如其来的勇敢而后悔。
昨夜在韩乐坟前,四人抱成一团时,严况忽然压低声音道:“别声张。接下来我说的记好,你们照做,之后我会解释。”
程如一早有预料。韩衙内和林江月不解,却还是信任严况,哽咽声虽小了些许,却都没说话。
“罗少枫走后,我会当众说他可疑,我会因反驳而离开。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要讨论任何不利于他的观点。”
出于同门、血缘之间的信任,林江月和韩衙内都照做了,所以才有了昨夜客栈里那一幕。
程如一觉得大家都很会演戏,当严况摔门离去时,那落寞的背影,让他几乎快要站起来追上去。
而严况直到深夜,再三确认客栈里没有眼线后,才从程如一的窗户一跃而进。
众人也正齐刷刷的坐了一排等他。
夜深灯熄,众人不敢将屋中点得太亮,幽幽烛火中,程如一和严况句句相扣,将其间推测一一道来,他也从衣袖里取出了那块秋香色的布料。
最终,严况道:“硬来恐怕不能奏效。我总不能真将一府同知抓起来拷打,他那身体,怕是两下也挨不过。”
说着严况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程如一,仿佛在夸他身体好。
程如一心道这种夸奖不要也罢。思索片刻,他还是挺身而出道:“最怕的是他死不承认,玉石俱焚,届时最后的线索也没有了。”
他下定决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豁不出老脸……见不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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