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翩翩以前曾经听太后提过,知道她与家中的关系素来算不得太亲近,印象里原书中的后半部分,太后仿佛还因为什么事同家里闹翻了,应翩翩这才有所提醒,但倒没想到这胡臻还是个情种。
他不由轻轻“哦”了一声。
太后道:“那枚玉佩中空,里面是画像。我二哥年少时便惦念这人,这么多年没有娶亲也是为了她。只不过那女子对他无心,嫁人之后已经早逝了。”
应翩翩没看到那幅画像,也对这等风月事不大感兴趣,又问道:“那不知您又为何心事重重?”
太后低声道:“他方才与我说了那个孩子的下落。”
应翩翩一怔,立刻知道她所指的是谁:“找到人了,他还平安吗?”
太后道:“他说尚未确定,但也有八成是真,人我也见过,倒是平安健康,一表人才,但不知为何,我却总是觉得心里发虚,并无想象中那般欢喜。”
她原本不想说的,可是此事压在心头,却还是免不了想找个信任的人倾诉,跟应翩翩说出之后,心里便果真随之轻松了一些。
太后便不由得想,其实方才胡臻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她住在这深宫之中,华贵的宫殿仿佛是她的家,但实际上,她和这座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冷冰冰的尊荣背后,是无依无靠的空壳。
而胡臻给她带来了一个多好的消息,原来她的孩子还活着,已经好端端地长大成人了。
虽然身份有些复杂,但哪有当娘的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呢?
但是……
太后不禁看了应翩翩一眼。
有件事情胡臻却不知道,那么就是这些年来,其实太后过的不算孤单,她的很大一部分情感,都寄托在了自己面前这个孩子身上。
虽然应翩翩不可能取代她的亲子,太后一开始是因怀着少女时对应钧的一缕情思才格外关注他,可看着应翩翩一天天长大,这种疼爱之情也只因为他就是他,不是谁的儿子,也不是谁的替代。
所以,太后还不至于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而是在心中保留了一丝警惕。
应翩翩也察觉到了,说道:“这分明是好事,您却面有忧色,是那人的身份抑或人品有问题,还是您不信任您的二哥?”
他的话切中要害,太后呼吸略急,片刻之后说道:“他在边关多年,偏生找回来的孩子是这般身份……令人不得不多思。但,若当真是我儿,我也得……”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轻叹了口气,对应翩翩说道:“你就不要再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回去吧,放心,哀家会好好地想一想。”
应翩翩稍稍犹豫,点了点头,起身行礼告退。
他看出太后不欲多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可是一路出宫,太后那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却反复在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
算一算岁数,太后那孩子要比应翩翩还大上几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和来历,让太后如此为难?
她特意提到了胡臻在边关多年……
应翩翩心中隐约冒出一个猜测,倏然而惊,他本来刚刚出了宫要上马,这一下就没跨上去。
随即,有人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把他从马身上抱下来扶着系了。
“傅英被抓住了。”
搜捕多日,这条狡猾的鱼终于落网。
傅英戴罪之身却私自潜逃是违抗圣命,现在被关入了刑部大牢之中。
说起他被抓住的经过,也让人不禁觉得又是荒谬可笑,又是感慨。
在傅英刚刚被发现的时候,原本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而是巡街的捕快在街头抓到了一位扒别人荷包的乞丐。
这乞丐偷的是一名拉车的车夫,总共也不过拿了几十文钱,算不得什么大事,通常根本没人会管,便算是恰好倒霉被捕快撞见了,顶多也就还钱之后再被带到衙门里面杖责五下,然后就可以将人放走了。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罪,但让人奇怪的是,那乞丐被抓之后却说什么也不肯配合,找了个机会挣脱捕快,拼了命地逃跑。
他居然还有些功夫,这样一来就把捕快们给惹恼了,立刻全力抓捕他。
费了老大的劲把他带回衙门之后,他们发现此人虽然看上去十分落魄,但破烂的衣衫之下,里衣用的料子竟然是绸缎。
而且强行擦去他脸上的灰尘一看,对方的相貌也保养的极为得宜,绝不像普通人。
那抓住傅英的捕头感到有些奇怪,便汇报了上去,正好那时,此地的官衙也已经接到了西厂传下的要求,令他们配合寻找傅英的下落。
两边画像一对,傅英顿时被认了出来,于是西厂的人将他押回了京城。
谁也没想到昔日威风凛凛的宣平侯竟然会以这种狼狈又落魄的结局归案。
应翩翩和池簌一起去了刑部。
他们到了刑部大牢门口,发现十分喧嚣。
应翩翩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那边尖利叫嚷着,似乎是一个女人闹着想要进去,而守卫则正在不耐烦的呵斥她。
应翩翩脚步稍缓,向那里看去,只见那名女人是傅寒青的母亲傅夫人。
他从小便经常被傅英带到傅家去,对这位夫人自然也十分熟悉。
对方一向把对他的冷淡和不屑表现的十分明显,没故意为难过他,但也不理不睬,所以应翩翩也懒得往她面前凑,双方通常井水不犯河水,交集不多。
在应翩翩的印象中,傅夫人一直是位有些矜持与刻薄的贵妇,平常见到他总是冷冰冰地板起一张脸,露出不耐烦的神气,眉宇间有与她儿子如出一辙的高傲。
而如今她却蓬头散发,不顾体面地与守卫们尖声争执:“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探望我夫君?他可是五殿下的舅舅,就算犯了什么罪过,难道我不能给他送些衣物和吃食吗?你们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小心日后五殿下找你们算账!”
曾经黎慎韫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整个京城都知道,或许她的话真能将人镇住,但眼下早已今非昔比。
淑妃和黎慎韫自从上次宫宴之后,在皇上面前沉寂了好些时候,原本有一段时间皇上的态度已经缓和,但随即便出了傅家的事。
无论是家世还是宠爱,黎慎韫都已经失去,他失势失宠的局面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这些守卫又怎么会害怕傅夫人苍白的威胁?
更何况,刑部从一开始便不是黎慎韫的势力范畴,倒是因为之前的恶鬼还魂的案子跟应翩翩合作良好,傅英被关到这里,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所以即便傅夫人自以为已经抬出了最大的靠山,那两人却依旧不肯通融,其中一名守卫被她又是拽衣服又是推搡,甚至十分厌烦地推了她一把,呵斥起来:
“你这妇人还有完没完?刚才都已经同你说了,规矩便是如此,不允许任何无关人等入内,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如此不明事理,怪不得你们傅家做出那么多恶毒之事,今日遭到如此报应,也是活该!”
傅夫人大半辈子都没被人如此粗暴地对待过,一下子摔倒在地,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是愣住了。
她头发散乱地坐倒在地,感到周围不少人在指指点点,悄声议论,无数轻蔑的目光落在脸上,火辣辣的,如同狠狠抽过来的耳光。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傅夫人想逃,可是方才被守卫推倒的时候扭到了脚,艰难地挣扎了一会也没能站起身,却也没人扶她一把。
就在她又羞又愤的时候,却听见刚才呵斥自己那名守卫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热情起来,大声说道:“应大人,韩公爷,二位来了!”
应翩翩的声音与往日相比没有什么变化,笑对着守卫说:“听说傅英已经归案,我有一些旧事想要问他,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守卫立刻说道:“那是自然!潘大人之前已经交代过,无论什么时候,应大人要来审问犯人,直接进去便行了。谁都知道您明察秋毫,上一次的案件也是得您相助才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呢。”
他一边说一边恭恭敬敬地将应翩翩和池簌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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