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渥被她们姐妹一阵贬损,愣了愣之后,随即不禁哈哈大说:“难怪都说南人羸弱,在这种场合,竟还有你们这些女人说话挑拣的份,真是阴盛阳衰,荒谬至极。这要是在我们草原上,早就剥光了衣服挨鞭子了!”
他看着黎纪和黎绶,只觉得一个成熟,一个清雅,各有风韵,脸上不禁露出了贪婪之意:“陛下,你这两名公主如此张狂,不如都给我带走了管教吧。反正都不是雏了,两个抵一个,你们也不算亏,哈哈哈!”
看到这位西羌王子这样言语下流,口无遮拦,文臣气的浑身发抖,武将则恨不得立刻拔剑而起,一个国家的女子被这样当面羞辱,男人若是无力保护,对他们来说也是奇耻大辱。
但所有人却不得不承认,要与如今的西羌硬碰硬,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说不定反倒会颜面扫地,穆国并没有一怒兴兵的底气。
这时就有人忍不住想到了没有前来参加宴会的傅英和傅寒青,曾经打败过西羌人的他们最有资格说话。
看来不管傅家做了什么事,他们依旧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或许从大局着想,不该这样轻易处置。
皇上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这里,脸色也也不十分不佳,迟迟没有表态。
将乐王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脸上微带讽笑,冷眼旁观,目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年你们笑着将皇姐送出去,以为便能得一时苟安,个个欢庆喜悦,养大了豺狼的野心,如今便慢慢地受着吧!
在短暂的僵持之中,黎纪倒还稍好一些,黎绶却已经紧张的手心里面都是冷汗,谁都知道,皇上不会将两名公主都嫁过去,她依然是很可能的和亲人选。
这时,却听见男宾席上传来“哗啦”一声响动,引得所有人都从她身上转开了目光。
却是应翩翩不小心打翻了酒盏。
皇上心念一动,故意沉声问道:“应卿,你这是怎么了?”
应翩翩连忙诚惶诚恐地离席请罪:“回陛下,臣是听见了日渥大王子的话,笑不可抑,才不慎将杯盏打翻。是臣言行失当,请陛下恕罪。”
他这话说的不阴不阳的,像是真诚请罪,又怎么听都不对味。
日渥忍不住说道:“这位大人,你觉得我说的话很可笑吗?”
应翩翩道:“这倒不是,请大王子恕罪,臣只是不小心想起来,小时候,臣的家里养过一头会说话的牛,正是从草原而来,见到王子就想起了它,感到十分有趣。”
日渥:“……”
太子已然接口道:“哦,世上竟有会说话的牛吗?应卿不妨讲来听听。”
应翩翩轻轻一笑:“听到大王子说起草原上的风土人情,臣突然想到,臣幼时曾有人给父亲送过一头正宗的草原红牛,原本是要让厨子杀了当做盘中餐,可臣年幼不懂事,只觉得那牛可怜,便央求父亲放到了马厩里养着。每日都有奴仆喂它甘甜的泉水,新鲜的草料,可是,那牛逃得一命,瞧上去却十分不快活。”
他意态悠闲,声音悦耳,一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太子笑着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是吃不惯你们喂的饲料吗?”
应翩翩道:“臣当时也非常疑惑,一连令下人换了好几种草料,甚至还找了人吃的瓜果青菜来试着喂它,它却总是吃一点就昂然将头扬起来,用蹄子把这些东西拨到一边去,十分不屑,每日只是望着马厩外面哞哞高叫。”
“后来连爹爹都动容了,说这头牛肯定是吃惯了草原上天然的野草,不喜欢中原的食物,它既然怀念故土,宁死不屈,那么就放了它吧。于是,我们便让小厮打开了马厩,将那头牛放了出来。”
太子道:“然后它可是跑回自己的家乡去了?”
“没有。”
应翩翩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只见它撒开蹄子,冲进了我家的牡丹花从,拼了命的大吃特吃,一边嚼着娇艳的花瓣,还一边说,你们中原的草不如我们草原,水也不如我们草原,真是让牛鄙夷。也就这花还算漂亮,将就可以尝尝吧。”
太子怔了一怔,忽然哈哈大笑,百官的席位上也全都发出了一阵阵的笑声,而西戎那边的使臣们,脸色则比刚才的穆国人还要难看。
日渥沉声道:“这位大人,你是什么意思?”
应翩翩唇角扬起,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没什么意思,只是突然想起,西戎当年受到穆国的恩惠和赏赐方得以立国,如今大王子又前来朝贺,表达深情厚谊,可比那头一面被我救了性命,一面轻视中原之物的笨牛明理多了。”
应翩翩摇了摇头:“唉,不过人哪能和畜生计较呢?我最终还是把它放回了草原,甚至给了它牡丹花种带回去,让它的主人播种。”
“只可惜,中原的牡丹花在草原的寒风中难以绽放,那头牛又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中原的东西柔弱难活了。久而久之,它的主人听的厌烦,还是把它一刀宰了,晾成肉干,送来京城我家府上。”
他叹息道:“从那以后臣就懂得了,畜生就是畜生,会说人话也不明事理,所以最终还是只有被吃掉的份。”
他片刻之间便想了这么一个故事出来,既暗含讥讽,又不失诙谐有趣,内藏的机锋十分犀利。
偏生若是旁人来讲,也说不出他这个效果,唯独应翩翩口才出众,笑语吟吟,加上容貌俊美,顾盼生辉,只叫人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瞬间扭转了方才穆国的下风,还半点都挑不出毛病来。
连原本正幸灾乐祸的将乐王都不由唇角抽了抽,抬手喝了杯酒,这才掩饰住了不小心露出来的笑意。
眼看日渥一时语塞,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的左丹木终于开口了,笑向着应翩翩问道:“这位大人,你说话好生风趣,不知可否一问姓名?”
应翩翩拱手道:“在下应玦。”
“应玦?”左丹木有些意外,打量着他,“你就是……应钧之子?”
应翩翩颔首道:“是。”
不光是左丹木,其他使者们闻言也不禁讶异。
应钧当年威名极盛,若不是穆国军队自己内部发生了问题,他也不会兵败去世,甚至可以说,一直到他死,西戎也没有真正地战胜他。
直到如今,应钧这个名字在他们口中还是一个如同天敌的存在。听说他有后人留下,也有不少人都曾暗中在心里好奇和警惕过,却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这样一位体态风流,貌胜春花的年轻人。
第104章 得势不饶人
左丹木上下打量着应翩翩, 而后眉头松开,朗朗而笑,说道:“原来大人就是应将军的儿子!我幼时便多次听闻过应将军征战沙场时的风姿,得知他有后人, 一直想要见识切磋一番, 却没想到大人竟从了文职。”
他对穆国显然十分了解, 看着应翩翩身上的服色,便知道他的大概官职:“应大人虽然没有继承令尊的遗业,但如此能言善辩, 也算是虎父无犬子了。”
这左丹木会被西戎王送给善化公主作为养子, 应该是因为有汉人的血统,他生的斯文白皙,说话亦十分客气, 但话中之意显然是在讽刺应翩翩只会搬弄唇舌, 不如乃父多矣。
应翩翩觉得自己在原书某段散乱的剧情中应该见过这个人, 但一时又难以十分清晰地记起, 思量之间, 并未急着反驳,笑了笑说:“四王子过奖了。”
左丹木向日渥道:“大哥,咱们这次不是正巧带了礼物要送给应大人吗?不如现在就拿上来吧。”
日渥也立刻记起了他们准备好的礼物, 但反应不够快, 让左丹木抢了先, 一时懊恼。
他点了点头,向着皇上请示。
皇上直觉这些蛮子不怀好意, 但也不能怯阵, 便道:“那便送上来, 也让我们见识一下西戎的珠宝吧。”
日渥哈哈一笑, 说道:“陛下,这虽然是我们带来的礼物,但却是中原的东西。”
他说着,吩咐了几句,很快,人们先听到殿外传来了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四名如同铁塔一般的西戎猛士走上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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