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日子……
苏懋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好像是中秋?”
他迅速跳下贵妃榻,跑到窗边,探出头去一看:“哇——”
果然月大如盘,皎皎流光,笼罩在大地万物,如纱朦胧,如雪净白,月色极美!
他不是不知道今夕何时,昨日小郡王离开皇宫时,还特意提了一嘴,他只是下意识不想过中秋,因为在这里,没有想团圆的人,没有想分享心事的环境,索性就不过了。
可如今看着这样的月色,闻到空气中淡香微醺的桂花酒,烛光笼罩下怎么看怎么好看,恰似君子风流的人,他很有些意动,这样的中秋为何不过,不过多可惜!
他回到贵妃榻,发现自己跑去窗边的动作简直多此一举,太子寝宫的窗子够大,今夜也不冷,窗子开的够大,月光本就能照进来,这个位置赏月竟然刚刚好!
“殿下是全天下最好的殿下了,外装朝野,内怀民安,心系大事,也体恤属下,这杯我敬你!”
苏懋给太子满上一杯桂花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干!”
完全没有忐忑的问太子需不需要陪,这些酒菜和月饼是不是有自己的一份,因太子这架势,根本不做它想么。
太子眉微挑:“你才见过几个殿下。”
就说他是最好的。
不过他也没拒绝,同苏懋一起,饮了这杯。
桂花酒听着雅致,闻着淡香,入喉却也是酒的辛辣,只细品后,得到一份回甘,这份回甘缠绵悠远,淡香馥郁,配着窗外霜色月光,能让人的心跟着安静下来,回想起很多岁月里的往事,曾经的心情。
只一杯酒,少年就愁了眉眼。
太子问:“怎么了?”
“没什么。”
苏懋垂眸,沉默的给太子和自己重新续上一杯桂花酒:“我只是想了那位薛将军。”
这次遇到的整个案子,好像都是别人的事,别人的生死,别人的争抢,别人的打算,同她无关,但细究前缘,却都避不开她。
“小姑娘在边关那么久,会不会觉得委屈?我听殿下所言,京城中人都说她是一个大家闺秀,全然不像在沙场打滚的皮猴子,也没有太多男孩子的顽皮性格,在家侍奉祖母,照顾嫂嫂,不怎么爱出门,感觉是一个很恋家的女孩子……”
“恋家的女孩子,都喜团圆,可她去了战场,马革裹尸,再也没有回来。”
他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最后轻不可闻:“那两年征战,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每逢中秋月圆时,她会不会想家,会不会……想尝一口桂花酒呢?”
第42章 你怕不是想保护谁 愿你来世所遇,皆是温暖。
想到一个正好年华的小姑娘, 正该被长辈捧在手心,被少年们目光追逐,大胆追求的时候, 却有家不能归,在边关和一群军汉一起在硝烟里打滚,在敌人的血色里洗礼……
苏懋就有些不忍心。
虽这是女孩自己的选择, 知道这样是在舍弃什么,也愿意舍弃, 苏懋还是有些心疼她。
想着,连入口的桂花酒都苦涩了起来。
“花一样的年纪,未能与家人团圆,也未曾尝过情爱……希望她来世能有个好结果, 不要这么苦了。”
苏懋起先还赏月, 品酒,嘴里嘟嘟囔囔的和太子聊薛问歌,聊到她可能的喜好,京城令人牵肠挂肚的美食,聊到桌上这些酒菜,都有怎么样的讲究, 殿下今夜怎么这么快回来, 中秋佳节, 寻常百姓都有家宴,皇宫不应该也有么?
不过说是说,聊是聊,他意识有些朦胧, 没想到桂花酒劲头这么大, 慢慢的有点醉, 太子说了什么,答了什么,哪句话敷衍,那句话真诚,他都没办法入脑,也没办法分辨,只记得太子看向他的眼神,特别亮,灼灼似炽阳,看的他脸红心跳,忍不住的口渴吞口水。
“……殿下睿智,不知对情爱一事有什么见解?”
苏懋迫不及待的转开话题,没发现自己有点大舌头,还不小心咬了一下,疼的直嘶气。
“来,饮些水。”
太子拿走他手里的酒杯,塞进来一杯清茶。
苏懋乖乖喝水,两只眼睛未离开太子:“殿下还没……还没缩呢!”
太子浅浅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我啊……”苏懋托着腮,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戏里唱了不少,话本子里写了不少,案子卷宗里更少不了爱恨情仇,我……我觉得情爱两个字太复杂,太难把握,有时狂戾如暴风,能摧毁一切靠近的人,甚至自己,有时却是最世间最温暖,最治愈的东西……”
太子:“那孤希望,薛将军来世所遇,皆是温暖,不必治愈,她要一辈子平安顺遂,开心到老。”
见太子修长漂亮的手就在面前,苏懋鬼使神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握住了那只手,认真说:“那殿下也要一辈子平安顺遂,开心到老,所遇皆温暖,不必有治愈的机会。”
然后他就发现这只手陡然用力,粗糙的指节虎口死死扣住他,手背青筋也跟着隆起。
视野越发模糊,他连太子的眼睛都看不清了,只听到太子低沉如以往,却并不平缓,隐隐乱了的呼吸声:“懋懋也是。”
猫猫?
猫猫是谁?
苏懋晃了晃脑袋,没反应过来,心说殿下养猫么?好像没见着啊。
没想到这一晃,晃的视野颠倒,肩腰好像被扣住,移到了更靠里的软垫边,怀里也被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月牙靠枕。
“睡吧,待你醒来,外面消息陆续回来,孤陪你开堂审案。”
“审案?”听到这两个字,苏懋就忘了视野的颠倒,大舌头都淡了点,“在哪审?”
“如知殿,你去过的。”
太子搬开榻上小方几,给苏懋盖上薄被,见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人已经闭眼睡着了,他微微倾身,靠近苏懋的唇……
最终还是停住了,只指节流连不舍,在唇角停留良久,才缓缓离开。
“好梦。”
随后珠帘散开,烛光熄灭,颀长背影走到床前,在月光下褪了外裳,随着一声浅浅叹息,落了床帘。
……
苏懋一觉睡得极好,醒来发现竟然没在门口打地铺,而是在太子寝殿的贵妃榻上!
完蛋,他是又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他努力回想,只想起和太子开心的吃东西,同饮桂花酒,共赏中秋月,谈天说地,气氛很是愉悦,可是……后边呢?后边他是怎么醉了,怎么躺到太子的贵妃榻上的!
想不起来,完全想不起来。
苏懋吓的够呛,见太子不在殿中,松了口气,转身就躲了!
反正太子不是纵情声色的人,寻常不会找他这个别人送来的‘宠物’,只要他不主动冒头,太子就看不见他,只要太子不想起来,那这夜的事就能过去了!
可他是奉和宫人,躲又往哪躲呢?他认识的人也不多,距离正殿远的么……
他缠上了归问山。
归问山无比嫌弃:“咱家才是门正,你一个内侍爱宠,何故在此停留?”
这是在揶揄他,早前曾夸下的海口,什么我马上就是太子的爱宠了,我是太子的心尖尖……
这话现在自己听,也有些臊的慌。
苏懋全当没听见,下巴微微一抬,指向远处值守的殿前司散都头:“怎么,我在这,妨碍你偷看向子木了?”
归问山:……
“你少在这刺我,赖着我盯着我也没用,要查的东西我心里有数,底下都在忙着呢,但凡有信回来,必第一时间告诉你。”
苏懋:……
看看,谁还不是个转移话题大师了?
他知道归问山本事,也知道有些事只能等,在这盯着没用,没有消息回来,归问山也没辙,可他这不是没处去,就借个地方躲一躲么。
归问山眼皮耷拉,好像什么都不关注似的,其实心眼比谁都多,见苏懋不说话,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风雨欲来,躲是躲不了的,苏内侍小心被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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