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和沈嘉略有交情的韩昌,也被牵连其中了。
“诸位,容我说句话。”韩昌可不是软柿子,被人诬陷后立马出言反驳,“不知你们从何看出,我和沈长青交好?之前,我也一直在弹劾他。再者,诸位去西苑跪请之前,我不曾知晓自己是今科主考。本官至今未定题目,何谈透题给沈嘉?”
保守派被韩昌堵的哑口无言,他们本想借着科举案,将沈嘉和韩昌这两人,一起踢出朝堂,彻底毁了新政。
萧翌微微抬眼,看向程阁老。他站在第一排一直沉默不语,仿佛已经忘了昨天做过的交易。
萧翌轻咳一声,示意程阁老该出来收拾乱局了。
见皇帝已经不耐烦了,程阁老终于站出来道:“陛下,臣认为此案证据不足,无法判定为舞弊之罪。不过沈长青私下见考生,证据确凿,且本人供认不讳。而举子杜涣事前不知沈嘉身份,实乃被连累,应无罪释放。至于沈嘉……”
程阁老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他看向身后同僚,又望向上座的陛下,“至于沈嘉,应退出内阁。”
“程阁老判的太轻了吧。”果然有人对此不满,“沈嘉仅是离开内阁吗?而且谁能保证杜涣不知道考题?臣以为,应剥夺杜涣功名。”
“革去功名大可不必。不过此次春闱,杜涣不该参加了。”
“既如此……”程阁老又出声道,“可判沈嘉离京,判杜涣今科不许应试,等三年后再考。”
程阁老做了个看似公正的判决,让反对者闭上了嘴。萧翌则知,程老最初是故意轻判,留下了辩论余地。
“甚好,就按阁老所说。”萧翌一锤定音,“散朝。”
沈嘉出狱那日,又飘起了小雪,一片一片洒在紫禁城的屋檐上,闪着点点晶莹剔透的亮光。陈公公早已派小太监在都察院外候着,接到沈嘉后,直接带他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内燃起火盆,萧翌又病了,靠在床榻上,安静的看向窗户。直到沈嘉进来了,他才回过神。
“你来了。”萧翌盯着沈嘉,上下打量片刻,“好像瘦了。”
“我没有瘦,倒是你,脸色更差了。”
萧翌摸摸自己的脸,自从吐血后,虽然精心调理着,但受损的元气还是补不回来了。
“这次,我保不住你了。”萧翌说起正事,“我同程老商量过了,有两条路。一是去陪都,官阶不变,仍做你的户部尚书。二是去地方,做个小官。”
陪都便是南京,虽说是个山清水秀之地,但去了那边,只能养鸟种花,虚度一生。
可沈嘉才二十九,去陪都养老吗?
“我宁可去西北做个小小知县,也不去南京做什么户部大臣。”
萧翌仿佛早已料到沈嘉的选择了,点头道:“西北,是个好地方。”
“你是不是嫌远了?”沈嘉抓住萧翌的手,“放心,即使我在西北,我也会给天天你写信。我会努力变法,做出政绩,争取早日重回京城。”
萧翌听完沈嘉的表态,却没说什么。他轻轻抽出手,指着西北方向,“你帮我,把窗户打开。”
“外面冷,开窗户干什么?”沈嘉不解道。
可萧翌坚持道:“开西北的那扇窗。”
沈嘉看萧翌神情怪怪的,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他不再反驳,起身给萧翌披上厚厚的大氅,这才去开窗户。
寒风果然刮了进来,带着片片雪花,落在窗台上。
“自从来到京城,很少能见到春雪了。”萧翌说着,露出满足的笑容。
“西北那边倒是常见。”沈嘉接话道。
“长青,你见过祁连山吗?”萧翌又问道。
沈嘉摇头,“没有,我未出过陕西境内。”
“那太可惜了。”萧翌笑道,“再往西走,会看到广袤的草原,那里天高地广,跑马最是自在。”
沈嘉不知陛下为何说起西北往事,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是吗,陛下跑马去过哪里?”
“我最远跑到祁连山脚下。”
“那是西瓯的地界,太危险了。”沈嘉刚刚以为,萧翌只是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瞭望过祁连山,没想到他真的去过。
“没关系的,不在战时,双方士兵大多认识,还会互换东西。那次,我和……一位朋友骑马过去,看到了雪山。”萧翌轻轻感叹道,“雪山,真美呀。”
看着萧翌一脸向往的表情,沈嘉心中更加不安了。
“我看着祁连山上白雪皑皑,仿若仙境……”说到此,萧翌停了下来,又看向窗外,望着西北方向,仿佛在回味曾经见过的美景。
沈嘉本以为会听到陛下描述雪山之美,却未想到他话锋一转,叹息道,“这般美景,我却不想占有它,只想远远看着。”
他是帝王,若动了念头,想占据了祁连山,便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祁连山下尸骨累累,再无美感了。
身为帝王,即使心有所爱,却只能克制。
沈嘉一瞬间就听懂了,皇帝哪里是说山,他是说人。他是皇帝,有些感情放在心底就好,说出来了,便无美感了。
多么委婉的拒绝,多么体贴的分手。
可沈嘉却想,他不想远远的看着,他想占有他。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上卷完,求海星!
第64章 折桂令(九)
沈嘉失魂落魄的被陈公公送出了宫,走在街上时,心中又喜又悲。一会儿想,原来他依旧是喜欢我的。一会儿又想,他喜欢我,却只想远远看着,不能在一起。
想到此,沈嘉心情跌落谷底,郁郁寡欢。
等沈嘉回到家,发现一直住在西苑的范大夫,居然被放出来了。
“你……”沈嘉看着他,“你不去宫里?”
“我为什么要去宫里,我又不是御医。”范大夫看沈嘉心不在焉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我都听说了,你要被贬出京了。在哪里不是做官,想开点。”
沈嘉心道,要真是光贬官,他才不在乎呢,哪里会失落?
可是,自己和陛下私人感情问题,他不好和范大夫说出口。
“我今日去面圣,见他脸色不好。”沈嘉问范大夫,“是因为突降小雪,又引发了寒毒吗?”
“不是寒毒,是陛下他急火攻心,吐了口血。”
“他吐血了?”沈嘉大惊,“什么时候,严不严重。”
“就在陛下回宫之日,倒不是很严重,你不必紧张。”范大夫安慰道,“把淤血吐出来也是好事,只是最近陛下不要大怒或悲伤了,平日里也别想太多,这病自然就好了。”
沈嘉想起今日萧翌说的话,猜测他恐怕并不愿意和自己分手。可惜萧翌心思太重,又不在乎自己,看似无欲无求,实际上什么都压在心底。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病好呢?
沈嘉又想起程阁老透露的消息,他盯着范大夫问道:“他,还有多少年了?”
“什么多少年了?”
“寿、命!”沈嘉其实并不想将这两个字说出来,仿佛萧翌真要命不久矣了。
范大夫脸色一变,“你……你知道了?”
“是。”沈嘉神情沮丧的说道,“若不能解毒,他只能活……不到十年。”
范大夫暗叹一口气,他以前一直瞒着沈嘉,就不希望看沈嘉这般模样,“你啊,别担心,以我的医术,或许能延长几年。”
结果沈嘉听完范大夫的“安慰”,脸色更不好了。
范大夫见状,话锋一转,“哦,当然了,说不定就能配出解药,皆大欢喜是吧。”
“说不定?”沈嘉听这用词和语气,心中越发没底了。
“总之你安心吧,我一直都在配药,很努力的。”
“一般都是没把握,才会说什么努力尽力的。”沈嘉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范兄,范神医,你就给我个准话,让我离开时能够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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