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了。”沈嘉想起现在韩昌看自己的眼神,顿觉后背发寒,“韩阁老早就怀疑了,三番两次套我的话,甚至怀疑我对陛下不利呢。张阁老他嘴上不说,恐怕心中也在猜忌我。”
要不是程阁老压着,沈嘉不一定能瞒得住他们这么久。
“韩昌果然机警,也很忠心。”萧翌说道,“实在瞒不住他,就别瞒了。到时候,带他来见朕一面,一切自解。”
“张阁老呢?”沈嘉又问。
“张旭此人首鼠两端,朕不放心他。”萧翌说道,“先看看吧,看谁先沉不住气,最先跳出来。”
对于萧翌的腹黑,沈嘉又有了深刻的认识,则更五体投地。明明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记在京中烧把火。
月上柳梢,夜过三更,早已到了宵禁之时。在锦衣卫的严控之下,依旧有人冒险出门,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悄潜入了夔王府邸。来者在王府小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夔王的书房。
夔王没有入睡,一直坐在书房等候着。见到那人一身黑袍,匆匆而来,不由一笑:“好久不见了。”
来者解下兜帽,露出真容,竟是次辅张旭。
“夔王殿下。”张旭拱拱手。
“张阁老请坐。”夔王端的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对小太监道,“上茶。”
“不用了。”张阁老拒绝,“时间紧迫,我也待不了多久。”
夔王点点头,挥手让小太监下去,书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张阁老之前派人联系本王,真令本王大吃一惊呢。”夔王似笑非笑的问道,“没想到张阁老,居然有谋逆之心?”
张旭被说得脸色一沉,纠正道:“不是谋反,是清君侧。”
“清君侧?”夔王顿时笑出了声。天哪,能不能换一个借口?当初他的二哥谋反时,也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呢。
“陛下久不露面,程阁老态度不明。西苑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层层把守,能够进去的只有沈嘉。”张旭严肃的说道,“老臣怀疑,陛下已经被锦衣卫和东厂控制,他们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所以你冒险联系本王,是想要本王做什么?”
“大好时机,夔王殿下为何不把握住?”张旭诱导道,“若陛下真的……老臣认为,比起年幼的肃王,您才是能够继承大统之人。”
张旭没敢把陛下驾崩说出来,但他心中早就这样认为了,故而才有胆量一试。
“或许真是小病,二哥过几天又好了,你这样……不是让本王自投罗网么?”
“怎么可能是小病呢?”这一点张旭十分笃定,“陛下向来勤政,继位以来几乎没怎么免过早朝。可如今,陛下已经半个多月不上朝了,而且奏疏也都交给了司礼监批红,这太反常了。”
夔王心中暗笑,你想让四肢无力的人批奏折?他对寒毒的症状心知肚明,毕竟前段时间他体内的寒毒刚发作过,闭府谢客许久,近日才渐渐缓解。
而此次毒发,夔王的寒毒和萧翌症状一样,也扩散至四肢。所以他一听二哥不视朝、不理事,一下子就明白了。
“都说张阁老是墙头草,没想到你居然有此等野心。”夔王不得不对此人另眼相看了。
能够入阁的人,果然不能小觑。
张旭对自己“墙头草”的名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也笑道:“墙头草最应该看清形势,等风刮过来了再倒,是不是太晚了?“
要想做一棵好的墙头草,就应该预判风向,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倒。
“张阁老的见解独到啊。”夔王不由竖起大拇指,“可惜了,我对皇位什么的,毫无兴趣。”
张旭闻言一惊,还有人不稀罕天子之位,不想君临天下?
然而下一刻,只听夔王又说道:“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因为本王对‘清君侧’极有兴趣,张阁老想不想清掉皇帝身边的一个人呢?”
看着夔王阴森森的笑容,张旭恍然大悟。
夔王想清掉的人,是沈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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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剪梅(五)
夔王和沈嘉不和已久,朝野皆知。果不其然,夔王趁陛下不能视朝之际,便指使都察院官员上书弹劾沈嘉,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不仅是与沈嘉有隙的同僚弹劾他,还有一些中立派的官员也弹劾他。甚至连韩昌,都上奏折称沈嘉独揽大权,勾结宦官。
于是和沈嘉“勾结”的宦官陈公公,将韩昌的奏折念给陛下听时,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萧翌听后笑了笑,对陈尽忠说:“没想到将你也牵连进来了,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老奴不怕委屈,只不过让沈阁老跟着老奴,一起受委屈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萧翌安抚了几句,对陈公公道,“你就批:朕知道了。”
“是。”陈公公提笔书写。
这段时间,萧翌的双手还是无法动,全靠陈尽忠给皇帝念奏折。萧翌听完口述批复,陈公公再誊写。
就在这时,沈嘉从门外进来,一脸郁郁之色。萧翌一瞧,立马猜到他为何不高兴了。
“你也听说了吧,韩昌弹劾你了。”萧翌转头,示意陈公公将刚刚批完的折子递给沈嘉。
沈嘉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这些弹劾他的奏折,早就见的多了。有人说他勾结锦衣卫和内臣,图谋不轨。还有人说他控制陛下,挟天子以令诸侯。
韩昌的弹劾奏折已经很温柔了,沈嘉看后并不愤怒,只是皱着眉头道:“陛下,还不让韩阁老知道真相吗?”
“不急。”萧翌淡淡道,“你说,弹劾你的奏折这么多,这其中有谁是为了阻碍新政,有谁是真的忠心不二,又有谁是专门针对你的?”
“韩昌肯定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沈嘉说道,“不过谁是针对变法,谁针对我,还辨不出来。”
“再等等,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萧翌就是想趁机将想要阻挠新法之人一一揪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木棉端着午饭进来了。陈公公拿来矮桌,伺候陛下在床上用膳。
萧翌一看,又是白粥青菜。由于范大夫的医嘱,他这段时间不能吃任何油腻荤腥的食物。
陈公公和木棉摆好饭菜,双双退下去了。沈嘉自然而然的端起陛下的粥,轻轻用勺子搅了搅。等粥不太烫了,他舀了一勺,吹凉了放在萧翌的唇边。
萧翌却没有立刻张口吃,不知道是不合胃口,还是不想被人喂。
“怎么了?”沈嘉也觉得奇怪,他喂了陛下半个多月饭了,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这次不吃了?
只听萧翌叹了口气,“我走不了就算了,现在连双手都动不了,像个废人。”
沈嘉听到萧翌消沉的言语,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看着他,手还拿着汤勺,维持着喂他的姿势。
萧翌也被他看愣了,一般这时候,不应该说几句安慰的话吗?
“你什么意思啊?”萧翌问道。
沈嘉放下勺子,“陛下,我很想同情你,可一想到外面被耍的团团转的同僚,罪魁祸首怎么好意思装可怜?”
“沈嘉!说谁呢,谁是罪魁祸首?”萧翌原本低落的情绪,被沈嘉三言两语气得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除了你还有谁?”沈嘉低声笑着,又舀了勺粥,“快吃快吃,我忙得很。”
沈嘉将勺子凑近萧翌嘴边,萧翌的身子却往后靠,躲开他的投喂,并且装作生气的样子,狠狠怒视着他。
可沈嘉丝毫不怕,大胆的直视陛下锐利的眼神,手中汤勺稳稳的,没有一点点晃悠。
两人彼此对视良久,一个怒气汹汹,一个满眼含笑。随后,一起笑出了声。
“哈哈,陛下,你真幼稚。”
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幼稚”,萧翌笑着骂道:“沈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说朕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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