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杂事少,最为清闲了。杜涣很想趁着没事请假回家,去看看待产的妻子。但他一个小小从六品官,还是新来的,上面的人怎么会放他走呢?于是,回家的计划打水漂,他不得不留在京城虚耗光阴。
几日后,沈嘉叫杜涣去自己的府里聚一聚。之前为了避嫌,沈嘉和他一直没有见面。好不容易考完了,他们这才能正大光明的坐下了,吃饭叙旧,旁人也不会再说三道四了。
毕竟,现在他们不仅仅是亲戚关系,还有着座师和门生的关系,可谓是亲上加亲。
“子川,得状元的感觉不错吧。”沈嘉笑问道。
“别提了,晕晕乎乎的。之前感觉一直在天上飘着,现在才落到实地上。”杜涣其实心里一直没底,他问道,“陛下为什么会点我为状元,因为相熟吗?”
“因为陛下要解除海禁,更是因为你是所有人中,把开海的好处说得深刻的。”沈嘉看出他的疑惑,给杜涣喂了一颗定心丸,“子川,你的状元之名,名副其实,你就安心吧。”
杜涣这才安了心,他憨憨笑道:“我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是状元。”
沈嘉也笑道:“子川,我看你对开海很有想法,你文章里说,开海具有弭盗、安民、固防、增税等好处。所以最近内阁也在思索此事,打算在沿海地区设置市舶司,你有什么想法吗?”
杜涣没想到自己文章中的话,能撼动几百年的禁海令。他急忙道:“国家大事,我怎么敢胡乱建议。我这些都是听经商的朋友们说的,他们确实期待朝廷解除禁令,与外通商。”
“我倒是很想会一会你的朋友们了。”沈嘉好奇的问道,“他们在哪儿经商?”
“大概是在福建漳州、泉州那块,他们经常流动,我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地。大哥若想见,我给他们家里写信,只是不知他们何时能看到信,何时能到京城。”
沈嘉见状道:“开海不是一时半刻能定的,不必急于一时。”
杜涣点点头,忽然想起某事,又问道:“对了大哥,你不是福建人吗,或许可以回家省亲,巡行视察。”
“我哪里有什么亲。”沈嘉叹道,“而且内阁事务繁忙,恐怕抽不开身。”
“对不起,大哥,引起你伤心事了。”杜涣急忙道歉。
沈嘉摆手道:“没关系,早就过去了。倒是你,可以回家省亲,况且木槿还怀着孕呢。”
“我倒是想,可是翰林院不放人。”杜涣说起此事就头疼,“而且我一个新人,确实不应该请长假。”
同在官场,身不由己,沈嘉比杜涣更能体会这一点。他想了想道:“不过有个办法,既能让你去省亲,又能让我去巡视。”
杜涣听后心头一动,还有这种好事?他本以为自己得等到木槿生产后,甚至坐完月子了,木槿才能带着孩子,回京中与自己团圆呢。
那真是,又要煎熬上几个月。他们夫妻得快一年才能见面了。
“大哥,到底是什么好办法?”杜涣急切的问道。
“莫急莫急。”沈嘉心底暗笑,嘴上却故作高深的说道,“此事还得和陛下商量,得他同意了,才能定下来。”
沈嘉答应了杜涣后,回到宫中便向萧翌提起了此事。
“杜涣担心木槿,想回杭州去看看。但翰林院不放人,杜涣也没办法。”
听到杜涣的难题,萧翌随手一挥,“这有何难,朕下旨让他回乡省亲。”
“那样太招人眼了,他本就是状元,和我还走得近,不知被多少人盯着呢。现在又请长假,不是找着让人弹劾吗?”
萧翌一想也是,他看向沈嘉,似笑非笑道:“长青,没想到你学会了人情世故,终于懂官场上的这一套了。”
“我不想懂,但被逼着不得不懂。”沈嘉叹了口气,“所以,为了杜涣,也为了我,想求你一道圣旨。”
萧翌一挑眉,“什么圣旨?”
沈嘉站起来,正儿八经的说道:“臣恳求陛下,让臣和杜翰林南下去福建,巡视一番,以确定设置市舶司的地点。”
“哦……”萧翌懂了,“从北京走,正巧路过杭州,停留几日让杜涣和木槿见面?”
“嘿嘿,对。”沈嘉替杜涣求情道,“你就可怜可怜他们小夫妻吧,自从成亲后,两人还没分别这么久呢。难不成真的到了九月生产时,才让他们见面?”
萧翌又不是王母娘娘,自然干不出让小夫妻一年一见这种事。他点头同意了,“杜涣可以走,但你一去福建,至少也要几个月功夫吧。”
“巡视确实需要时间,短则一两月,长则四五月。”沈嘉看了眼萧翌,突然笑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萧翌被猜中了心思,瞪了一眼沈嘉,“我让杜涣和木槿团圆了,却害自己受离别之苦,算什么事啊?”
“要不……”沈嘉迟疑道,“你和我,一起?”
“这个想法不错。”萧翌早在这等着沈嘉开口呢,他立马同意道,“朕准了。”
沈嘉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为什么似曾相识,仿佛那次去通县考察时,萧翌就是这样耍赖非要跟着去的。
谁能想到,同一个坑能掉进去了两次?而且,这次还是沈嘉自己主动跳进去的。
皇帝打算离京几个月,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这两年皇帝经常几个月不上早朝,群臣已经习惯,不会怀疑什么。但在离开之前,他们还得做足了准备,将后方安顿好。
这一次随驾的除了沈嘉、杜涣,还有范大夫和木棉。木棉许久未见自己的妹妹了,正想得紧呢,萧翌便捎带着她一起去杭州。而范大夫作为陛下的御用太医,平日里还需给陛下配点补药,必须时刻跟着。
至于陈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曹肃渊,则留守京中。而锦衣卫指挥同知尉晗明,则带着一队锦衣卫精锐,暗中护卫陛下等人。
等准备工作弄得差不多时,萧翌还要在走之前见一个人,才可安心离开北京。
沈嘉不用猜也知道萧翌想见的那人是谁,于是他带着萧翌再一次来到了那座奇奇怪怪的小院子里。
“陛下和沈大人来了,欢迎欢迎。”这一次是约翰亲自开门迎接他们,他笑着说道,“我猜着陛下近期一定再来这里,一直待在家中等你们的到来。”
“难道你会算命?”沈嘉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再来?”
要知道,他和萧翌已经很久很久未到此地了。
约翰摆手笑道:“不是我会算什么命,是我听到了外面的风声。听说陛下您亲自出了个考题,考问的是海禁相关。我猜陛下您是不是打算开海了?”
萧翌见约翰直爽,故而也不用隐瞒,开门见山道:“朕确有解除海禁的想法,只是如何实施,目前毫无头绪。”
“陛下来此,是想听听我的建议吗?”约翰问道。
“正是。”萧翌承认道,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约翰在外漂泊了多年,不仅来过大梁,还去过其他很多地方,定然是见多识广的。萧翌问他这个问题,倒是问在了约翰的心坎里。
“陛下问得好啊,对这一方面,我想要说的可多了。”约翰请陛下和沈嘉到餐厅坐下,“我们不如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聊一聊。”
“下午……茶?”沈嘉没有听说过,一脸好奇的问道,“什么是下午茶?”
“沈阁老待会尝尝就知道了。今天我请陛下和阁老喝点大梁没有的茶,吃点我自己做的点心。”约翰说着,就叫来小童,去厨房取吃的喝的。
没过多久,小童端来的稀罕的吃食,茶杯也不是他们平日喝茶的茶杯,点心也长得和他们见过的不一样。于是他们在约翰的指引下,尝了尝西式的茶点。
愉快的下午茶时间开始了,沈嘉和萧翌喝着奇怪的红茶,吃着好吃的甜点,并听着约翰讲述他对开海的一些见解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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