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未见过如此正直的反派[穿书](65)
这本该是他们的宿命,不是吗?
赤红色的眸中漾起诡谲的血光,莫沉渊唇畔绽放出一个无法抑制的兴奋弧度,他的心脏快速跳动,流过身体的血液带着某种不详的诅咒,封印在身体中的本能快要冲破枷锁,叫嚣着要毁灭一切。
出剑吧。
刺破他们的身体。
听他们盈满耳畔的哀嚎。
在一声声求救中肆意大笑,碾碎他们最后一丝微小的希望。
只要他再勾动一下手指——
血液鼓动耳膜,他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有脑中的杀意越来越盛,指引着他接下来即将踏上的征途。
莫沉渊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司命又随之改变了一个细小的弧度,他眼中的血色快要与司命的红光融为一体,脑中甚至已经听到了灵剑的催促。
手指轻轻一颤,即将勾起,司命蓄势待发,已经做好为主人掠夺鲜血和生命的准备——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隔着袖子握住了他的手指。
“嗡”。
司命发出一声极低的悲鸣,似是在不满主人临阵收兵,妄图用这种方式促使主人再次做下决定。
莫沉渊想要勾动手指,那只手却不由分说地组织了他的动作,十分坚定地包裹住他胀满杀意的手,由不得他做出一丝一毫危险举动。
他怔然转头,眼中的血色还未消散,一片猩红中映出了一双颜色略浅的眼瞳。
陆浅川分毫不退让地握住他的手,冰冷的温度透过衣袖,渗进手背,冷却了在身体中冲撞叫喊的热血。
司命红光减弱。
血色和锋芒都在温润的琉璃中退避三舍,耳畔重新响起了师弟师妹们的惊呼,眼中深深烙印出一个淡雅清俊的身影,滔天杀意败在那人微微抿起不甚赞同的双唇中。
众多宗师在此,陆浅川不敢张扬,用从孙幽澜那里学来的传音如密劝告道:“冷静一些。”
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明明是一如既往平缓的声调,他却在其中听出了一丝隐秘的担忧,以及藏在担忧下的信任。
莫沉渊回握住陆浅川的手,也用同样的方法道:“手这么凉,很冷吗?”
稀疏平常的问候,无比熟悉的语调,陆浅川听到脑海中的声音,提起的心落回远处,回应道:“不要着了他的道。”
脑海中的回答十分乖巧:“好。”
陆浅川悄悄对他眨眨眼,嘴角弯起一点点——这是二人间不为人所知的夸奖暗号。
司命收回剑鞘,莫沉渊用力捏了陆浅川的手一下,然后松开,向前一步,恭敬道:“老祖明察,晚辈不敢欺瞒,乌贼如若不肯承认,当年之事便已死无对证,然而晚辈自身百毒不侵的体质便是最好的证据。”
众人哗然,陆浅川上前鞠躬道:“老祖在上,晚辈愿为师弟作证,他的体质的确异于常人。”
和莫沉渊关系还好的几位亲传弟子纷纷上前应和:“晚辈亦可作证。”
有了亲传弟子带头,其余普通弟子便不好当缩头乌龟,一时间人头低下去一大片,声音汇成一股坚不可摧的城墙:“晚辈作证。”
燕子安站在众弟子的最前方,流光剑在他手中闪耀着炫目光芒,他依旧恭敬地行着礼,没有像弟子一样出声作证,但绷直的脊背和眼中毫不掩饰的骄傲,无一不显示了他对宗门上下的支持与赞同。
泰华老祖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一众年轻人的谦和却不卑微的神色,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之色。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乌夜行身上:“夜行,你有何话说?”
乌夜行恍如一只惊起的乌鸦,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的眼神尽数锁在莫沉渊身上,眼中的滔天仇恨恨疯狂生长,凝聚成一团漆黑不见底的汪洋。
他对泰华老祖道:“老祖明察,这孽神所言,晚辈的确无法反驳,即便如此,难道他杀了墨阁上下三千余人,便可由着他逍遥法外了吗?”
“这我就不懂了,”卢风逸风流不羁的声音跟在因恨意而变得尖锐的声音后,显得突兀又不合时宜,“墨阁三千多名杀手,尽是取人性命的修罗,雪城当年积压了无数墨阁中人残害老幼妇孺的声讨,即便没有那场变故,我们也该出手肃清一些杂碎了。”
他面上带着一贯的明朗笑意,对泰华老祖拱手道:“老祖,我小时候去您那里玩,是您亲自教导我,人生在世,当心存浩气,待人处事,当无愧本心。”
“墨阁那些没有人情的东西,早把浩然正气束之高阁,杀起人来绝不手软,甚至还以杀人为乐。如此说来,我倒觉得,当年的小沉渊未必不是在行一件善事。”
他的师父幻虚真人曾拜在泰华老祖门下,卢风逸少年时见到泰华老祖的次数比起燕子安只多不少,说起话来更为亲切熟稔,简直就像在和长辈唠家常。
泰华老祖和他说话,眼神语气都温和许多:“你还是这么舌灿莲花。”
卢风逸扔了雪城城主那沉重的包袱,像个和长辈撒娇的无知晚辈,仰头嘿嘿笑道:“多年不见,我的口才又有精进,得赶紧来和您显摆一下。”
泰华老祖哑然失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锤定音:“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皆是造化。”
“当年之事,便随风过去吧。”
一众宗师级的人物在他面前都不过幼齿小辈,纷纷躬身应是。
乌夜行瞪大双眼,眼中的红血丝错乱交杂,与他刻骨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好不瘆人。
他眼见泰华老祖想要离开,忙嘶声吼道:“老祖且慢!这孽种身负魔族血脉,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种,此等祸害,不能留在人间啊!”
这话一出,泰华老祖果然顿住了脚步,站在云端之上俯视他们。
韶疏飞起一脚,一阵气流凝成无形的气劲,迎面打在乌夜行的胸膛,将他震得向后滚去几尺,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
韶疏负手而立,黑发被风吹起些许,英俊的面容上尽是威严,浑身的威压震得万灵宗一些小弟子瑟瑟发抖,他看了倒地不起的乌夜行一眼,冷哼一声:“不才在下,魔君韶疏,诸位承让。”
魔君韶疏下落不明已有五年之久,许多人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或者认出了也不敢确定,此时听他本人道明身份,又是一阵不小的喧哗。
他可算是魔界千百年来最亲近人类的魔君,在位时将魔界治理得井井有条,真正做到了人魔两界友好相处,互不干涉,是以即便他亮明身份,也没有修士对他贸然出手,都客客气气地寒暄问候。
韶疏和燕子安一样,向泰华老祖一躬身:“泰华老祖。”
泰华老祖亦以对待魔君的礼节回礼:“韶疏魔君。”
“多年前,魔界与人间签订和约,约定彼此之间互不相犯,数十年过去,魔界中已有大半魔族向我立誓,声明他们绝对不会依仗魔力伤害人类。”
“这些魔族时而幻化成人类的相貌,来到人界体验人间的烟火生活,回到魔界时还会向周围的同伴宣扬人界的好处。”
“我时常想,既然魔族都可以做到放下芥蒂,接受人类,为何人类还一直紧咬着魔族血脉,发现一点非我族类的血统就要赶尽杀绝?”
周遭在他的话音落地后显得极为寂静,泰华老祖也沉默下来,默默打量这位年岁不大却极有建树的魔界君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人类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想法。
可韶疏这番话,却如警钟一般惊醒了众人:人界向来注重礼尚往来,魔界多年未犯,人类却一直如惊弓之鸟一样提防着他们突如其来的暗算。
活得如此小心翼翼,简直可悲可怜。
泰华老祖没有接话,韶疏松柏一般站在原地,分毫不退地和他对视。
半晌,泰华老祖身边的一位宗主道:“魔君误会了,我们此番针对的不是身怀魔种的人类,而是针对吃里扒外的叛徒啊。”
他身材矮小,站在泰华老祖身边更沦落成了配成皎月的萤火,若是不说话都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然而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去,卢风逸挑眉道:“蔡宗主,卢某愚钝,还请明言示之。”
这位蔡宗主并非什么大宗门的掌门人,被卢风逸这样一追问,额上登时冒出一层薄汗,但他也是个有见识的,很快便稳住情绪,缓缓道:“卢城主莫忘了,当年在落枫城,我们派进去的弟子大多遭受毒手。”
“那么周密的计划,领队的几位兄弟又都是我辈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若非有人暗自勾结魔族,里应外合,我们怎么会被打得不堪一击。”
他的话提醒了众人,当年落枫城凶险至极,各宗门几乎都折了同门在里面,一时之间群情激愤,纷纷应和:“的确如此!”
燕子安拱手道:“诸位同修稍安勿躁,当年之事,是我万灵宗的一名弟子里通魔族,暗中谋划,我已依照门规驱他出宗门,按理该废去内丹,压到诸位同修面前,除掉孽障。”
“只是此子天性狡猾,竟从前去追捕的门人手中逃出,至今未寻到踪迹。”
“此事是我治下不严,酿成如此大的祸患,子安愧对一众兄弟,甘愿领罚。”
齐择骅上前道:“那孽障是我的徒弟,我管教不力,竟由得那孽障如此兴风作浪,诸君都在,任何因当年之事生出的怨怼,我悉数领受,绝无怨言。”
柳青葵当年还未闯出名声,少有听过他姓名的,但齐择骅说了是自己的弟子,他们多少也有些印象。
蔡宗主身旁的另一位高个宗主道:“两位说得轻巧,当年我们折了多少弟子,这么多年没听到一句解释,现在两位相继出来摆弱相给谁看?”
一句话又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愤慨,燕子安被他们的讨伐堵得说不出话,韶疏走了两步,一言不发地挡在他身前,周身的气势越发逼人,压得一半人噤了声。
蔡宗主激起了众人的愤怒之声,半天没找到机会插话,终于旁边肃静了些,他擦擦额上的冷汗,继续道:“落枫城之事,我多少也猜到些内幕,只是诸君想想,洛华银当年那么大张旗鼓,短短几日内毁了一座城池,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见众人都不说话,只好顾自接上:“实不相瞒,蔡某前几日曾收到一封无名无姓的飞鸽传书,言说我修真界中有一魔种与魔君暗通款曲。”
“那魔种身份隐藏得极为巧妙,不仅我们,就连和他合作多年的魔君洛华银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洛华银生性多疑,那次震动修真界的落枫城之劫,不过是魔君为了引那魔种出来确认身份的计谋罢了。”
众人哗然:“这如何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