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未见过如此正直的反派[穿书](16)
“他的师父是……秦师叔……”即使有灵力护体,陆浅川依然喘不过气,只能费力地从嗓子中挤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听到秦御风的名字,华文岳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老旧的风箱突然罢工,一切嘈杂毫无预兆地归于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陆浅川。
眼中一个个冰棱若能化作实体,陆浅川的白衣早就被鲜血浸满,千疮百孔。
他像是骤然对玩具失去兴趣的小孩子,用审视破布娃娃一般的目光审视这个令宗门上下引以为傲的大弟子,面无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个诡异阴森的笑,接着,便像所有不再喜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把陆浅川当做一个破布娃娃,毫不在意地扔到一边。
陆浅川毫无防备地撞在一根石柱上,即使有灵力护体,从背部蔓延而来的疼依旧令他控制不住地打哆嗦,他在溅起的灰尘中费力地咳了两下,手上运了几分灵力,向后一撑,打算借力坐起。
那根石柱却被他推得后移了半尺。
陆浅川没了着力点,一下又跌回地上,只能在扬起的烟尘中勉强看到和华文岳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的身影。
他深吸口气,手上发力,掉在远处的景行便有意识一般回到了他手上,陆浅川用景行支地,想要起身去帮忙,无名的声音却骤然在脑海里响起:“别乱动!”
陆浅川被他的声音分散了注意力,身形一滞,一瞬间的停顿恰好躲过了身侧挥来的巨斧。
他吓了一跳,顺着斧柄向上看去,一个约莫三个他那么高的石巨人从容不迫地立在一边,即将挥下第二击。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陆浅川迅速向另一边倒去,狼狈地又躲过一击后,不可置信地问无名:“怎么回事?”
“石阵已开,你不要乱动,施轻絮知道怎么做。”无名道。
陆浅川用景行辟出一道光路,顺着光路看到缠斗的三人也被几个石巨人扰得不得不一心二用。
他眯着眼睛细细辨别一阵,觉得施轻絮的动作有点说不出的僵硬,似乎很是束手束脚。
他正疑惑,无名沉默了一瞬突然道:“那小子疯了?”
陆浅川这才看出哪里不对——莫沉渊的攻击狂放肆意没有条理,毫无章法地一顿乱打,虽然压得华文岳左支右绌,但这种敌友不分的打法也让施轻絮叫苦不迭。
他愣了愣,隐约觉得莫沉渊这种打法既非万灵宗的功法,又不像魔族的体术,似乎——是他两相融合,自成一脉。
陆浅川心脏狂跳,一股别样的落差感在心里蔓延开来。
他平白得了一个抵得上别人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修为的内丹,又在无名前辈的指导下勤加修炼,但和华文岳对上仍旧有些力不从心,而莫沉渊不过拿着两本功法秘籍研究一个月,进步便已如此显著。
难怪升级流的小说里总会有配角看主角不顺眼,这种过于逆天的天赋实在是令人咂舌。
不过莫沉渊是他自己创造的主角,失落的同时,一丝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又油然而生。
陆浅川苦笑着撑着景行站起身,不太懂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混合着反派心情的老父亲心理是闹哪样,他一言不发地上前取代了施轻絮的位置,以便给她处理石阵的时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一加入战局,莫沉渊的身形迅速缓和下来,出手也有章法许多。
华文岳早已是强弩之末,他的本领几乎都建立在阴诡狡诈的基础上,若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尚可一战,但陆浅川和莫沉渊一个看不出深浅,另一个又凶又狠,他应付起来十分吃力。
再加上施轻絮从旁助阵,时不时用魔族克制修士的法术偷袭,这让他更加不知从何下手,心里对这些宗门小辈的嫉恨愈来愈烈。
施轻絮一番周转,终于找到了阵眼所在,她立在一根看起来与其他石柱并无不同的石柱旁,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心,鲜血顺着掌心蜿蜒而下,滴在那根石柱上。
一个圆形的图腾陡然在石柱下方迸发光亮,带着即将吞噬一切的红色光芒,所有石柱和石巨人像服从将军命令的士兵一般,齐齐停下了动作。
施轻絮站在红色图腾上,妖冶的红光愈发衬得美人如画。她伸出一指,指尖对准华文岳,轻呼一声:“起。”
石阵应声而动,所有石巨人纷纷将斧尖对准了华文岳。
作者有话要说: 无名:活得像个老妈子,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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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酒柏”、“溪边”、“吃你家大米啦”、“敬爱与梦想”几位小可爱的营养液=333=
渣作者会继续加油哒~
第17章 师兄师弟排排坐(十七)
齐择骅等人赶到时,莫沉渊正坐在一块碎裂的大石头上调息,陆浅川拄着剑站在他身边护法,旁边是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躺倒在地不知生死的华文岳。
四分五裂的石柱、随处可见的焦痕,远处还有一大滩暗褐色的血迹,齐择骅略略扫过,心情越来越沉。
陆浅川遥遥见到了他们,从石头上跳下来,一个闪身就站到了他面前:“齐师叔。”
齐择骅上下打量他一番,眉头越皱越紧:“受伤没有。”
陆浅川摇头:“弟子无碍,沉渊师弟灵力消耗过多,正在调息。”
齐择骅松了口气,放心地点点头,脸上一阵青青白白,艰难开口:“躺在地上那个孽障……”
陆浅川一向淡然冷静的面庞上划过一丝仓惶。
借了施轻絮催动石阵的光,他们没再费多少力便擒住了华文岳,陆浅川因为那一下撞得有点狠,抓住了华文岳后便站立不稳好险跪下,多亏莫沉渊及时扶住了他。
这小子把他扶到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沉稳道:“师兄先休息一阵,我去看着华师叔。”
陆浅川想着他也耗费了不少灵力体力,本要拒绝,无名却道:“别推辞了,你休息一会再换这小子来不也一样。”
这倒也是。
陆浅川便不再多说,点点头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许是体力耗费得太多,他竟然就着这么个并不舒服的姿势在刚结束一场战斗的残垣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空气中都飘散着血腥气。
陆浅川一个激灵站起来,断壁碎石交叠在一起,幽幽火光中能看见空气里浮动的灰尘,他扶住墙,缓过一瞬间的头晕和失力,快步向对坐着的两个人走去。
莫沉渊似乎很惊讶:“师兄这么快就休息好了?”
施轻絮则有些尴尬地道:“是不是我点燃火把吵到了陆公子?”
陆浅川心不在焉地摆摆手,急道:“怎么有这么浓的血气?你们谁受伤了吗?”
施轻絮表情一僵,温婉淡然的微笑好险挂不住,凉凉地看了莫沉渊一眼。
莫沉渊面不改色:“不是我们。”
陆浅川放下心,又去检查已经昏迷的华文岳,还未走到近前,那股直冲鼻腔的血味愈发浓烈,他轻咳一声,半蹲到华文岳的身边。
看到华文岳的样子时,他的表情瞬间僵住。
堂堂言灵宫宫主,被人随便地扔在地上,一张惨白到不像活人的脸上凌乱地盖着几缕黑发,整张脸只有唇上还带着些血色,此外还有一排极深的牙印。
应当是他自己咬的。
陆浅川皱眉,他记得自己闭上眼之前华文岳还没沦落到这个地步,怎么这么一会就不人不鬼了?
他把手指放在华文岳的鼻下试探,微弱的气流标志着这位小师叔还没正式步入鬼魅的行列,但出气多进气少,也快要撑不住了。
陆浅川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药液,捏开华文岳的嘴倒了进去。
莫沉渊远远看到他的动作,垂在身侧的手指陡然捏紧,一向带着些刻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在得到施轻絮状似讥讽的一瞥后,拔高声音问道:“大师兄,你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
陆浅川随意摆了摆手,继续心无旁骛地检查华文岳的身体,自己也就没看到莫沉渊愈发紧张的表情和施轻絮毫不掩饰的哂笑。
他掀开华文岳的衣襟,确定里面除了莫沉渊刺出的伤痕外没有别的痕迹,又拉起他的袖子检查。
左臂的袖子向上一翻,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就这么直接冲进陆浅川的嗓子眼里,他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就这么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莫沉渊瞪了一直在凉薄地瞟他的施轻絮一眼,快步走到陆浅川身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陆浅川纯粹是心理性不适,压根没吐出什么东西,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他握住莫沉渊的手腕,拉下盖在自己眼上的那只手,问:“你砍的?”
莫沉渊面无表情地点头。
陆浅川抿了抿唇,声音有点哑:“华师叔被押回宗门后,自然会按照门规处置,你这样滥用私刑,是嫌自己功劳太大想领点罚吗?”
莫沉渊伪装的平静顷刻崩塌。
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师兄在意的是这个?”
陆浅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视线又落回到华文岳被砍断的左手上。
断手不知道被莫沉渊扔去了哪里,只有狰狞的伤口和浸染了半只袖子的血迹可以证明在他不小心睡着的时候发生的惊心动魄的酷刑。
华文岳的衣服是深紫色,浸满了血液也看不出什么变化,若非陆浅川检查得细致,几乎都要被莫沉渊瞒天过海,就这么把华文岳带回宗门了。
他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脑中各种想法纷纷杂杂,最后只道:“想好怎么说了吗?”
莫沉渊指了指被他扔在长廊中央几块碎石间的断手:“战斗太过激烈,弟子一时失手。”
陆浅川快要被他气笑,缓了一会才维持住高冷包袱:“多激烈的战斗才能让华师叔一身的血都浸在衣袖上,地上却没有一丝血迹?”
莫沉渊沉默地抿唇,微微别过脸。
陆浅川注视着他留给自己的一小半侧脸,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莫沉渊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这个作者比谁都清楚,越是清楚,越想尽力扶正,规避日后过于凄惨的结局。
华文岳的那只断手,无疑是敲在他心头的一记警钟。
提醒他不要忘记,这个人是怎么丧心病狂地把自己捆在石柱上,一刀一刀地断了他所有的希望。
陆浅川闭上眼,长吸的一口气中带着散不尽的血腥味,他睁开眼:“以后莫要做这些不考虑后果的事了。”
莫沉渊收回视线,正撞进陆浅川一派平和的眼里,他像被烫到似的仓皇低头,罕见地收起了一身强硬,嗫嚅道:“师兄……不问原因吗?”
陆浅川扶着墙站起身,淡淡道:“与其纠结于已经过去的因,不如着重于现在的果,顺便想想未来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