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明明只有一小块却都卖得死贵死贵,还限量供应,但碍不住有人喜欢吃。
每次出炉时阿雁就喜欢站在街道上,远远地闻着香味儿,仅是这样他就很开心很满足了,还从来没有想过能有尝到的一天!
烬冶是为了给他买这个才来晚了吗?
想到有这个可能,他的脸又控制不住地烧了起来。
烬冶翻身上马:“小镇子上没什么好东西,你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填填肚子,等出去了,再带你去吃好的。”
“……”这还不好啊,已经很好了。阿雁默默地想。
“上来。”
他骑在马上,朝阿雁伸出手,阿雁高高抬着脖子仰视他,视线落在他的手掌心。
他的手掌很大,有薄薄的茧,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无名指下方,有一粒小小的痣,点缀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很好看。
想了些有的没的,阿雁缓缓伸出手,将手轻轻放在烬冶掌心。
一放上去,他的手掌就被包裹住,一扯一提,他被轻轻松松拽上了马,坐在了烬冶前面。
烬冶牵起缰绳,像是自身后拥着他,阿雁第一次骑马,肉眼可见地紧张。烬冶和他离得很近,说话时呼吸喷在他耳廓,就像是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抓紧。”低沉简洁的两个字钻进耳道,阿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指微微蜷起,血色腾地从他的脸染到脖子。
烬冶两腿一夹马肚,怀风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奔了出去。
景物飞速后退,冷风扑在脸上,阿雁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离开他从小长大的‘家乡’。
他自颠簸中回头望去,透过烬冶翻飞的霁蓝衣袍袖角,他看到他的那间茅草屋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直到被白茫茫的雾色掩盖,再也看不见踪迹。
第14章 “小阿雁,该叫陛下。”
这是阿雁第一次出远门。
离开浮水镇后,荒凉狭小的道路渐渐变得宽敞,树木也多了起来,甚至能看到路边草丛里受惊跑走的野兔以及林间腾飞而起的雀鸟,阿雁是个乡巴佬,逮着什么看过去都觉得新鲜。
他丝毫没发觉这些东西对烬冶来说都是看惯了的风景,自顾自一个劲地指着让烬冶看。
烬冶带着他赶了半天路,阿雁也被马驮着颠了半天,起初不觉得,直到一阵袭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忽视——屁股,屁股太痛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没心思再去看风景了,因为担心怕误了烬冶路程,他直着腰僵着身体硬生生忍着一声不吭,最后还是烬冶一低头发现他的异样,默默勒马在河边停下。
阿雁狐疑地看向他。
烬冶轻盈跃下马:“休息一会儿。”
听到可以休息,他立即偷偷吐了口气。
阿雁也想下地走走,可他骑在马上,脚踩着马镫,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手足无措。怀风太高,他腿够不着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去。
就在他准备抱着怀风脖子滑下去的时候,腰被环住,双腿落进有力的臂弯里,他被烬冶抱下了马。
“谢谢……”阿雁的脸滚烫,急忙跑到河边洗脸,一低头,水中倒影里,自己的脸红得可以媲美煮熟的虾。
烬冶来到河边掬起一捧水送进嘴里,说道:“往前再行半个时辰就到城里了,到那里先安置一晚,明天再走。”
“好。”
阿雁当然没有意见。
他偷偷揉着自己酸痛的屁股,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脸上写满了兴致勃勃。进城!他还没去过城里呢,不知道里面会有些什么。
“我们要去哪里呀?”烬冶是要带他回他的家吗?他的家乡在哪里呢。
他虽然看出烬冶是个有钱人,但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呢。
是世家子弟,商贾人家,还是江湖侠客?
烬冶擦去嘴边水珠,沉声道:“宣都。”
那是哪里?……等等,好像有点耳熟,爷爷之前好像和他提起过。
在他小的时候,曾经很好奇外面的世界,就问了爷爷,但是爷爷却板着脸说,外面太乱了,与敌国之间的战争刚刚止息,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新帝虽已登基,但世道尚未安稳,南宣国处处乱成一团,人人如履薄冰,他们在浮水镇这样的小地方还能勉强生存,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连浮水镇这么偏僻的地方都因为战争而变得动荡不安,其他地方还用得着说?情况只会比这里更加糟糕。我看宣都此刻怕是就已经毁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爷爷哀叹一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人间地狱也大抵不过如此了。”
“宣都?那是哪儿啊?”
“笨哪。”爷爷敲了敲他的脑袋,他捂着自己的头痛嚎。
爷爷说:“那是帝王所在的都城,战争的风暴中心,是南宣国最重要的命脉之地。”他似懂非懂。
爷爷苦口婆心摇头晃脑告诫他:“你若想留着小命啊,就只能乖乖待在这里,别瞎跑。等以后日子安稳了,有机会,爷爷再带你出去看看。”他想起来了。
宣都……烬冶哥哥竟然住在那个地方吗,果然不是一般人。好厉害。
他对烬冶的仰慕钦佩之情愈发浓厚。
休息片刻之后复又赶路,在天黑之前,他们来到了城里。
阿雁终于见到了浮水镇以外的世界。
湛蓝无云的广阔苍穹,华丽壮观的楼阁台榭,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进了城,他们便牵马步行。
阿雁两眼闪着光,看这个喜欢,看那个也新鲜,路过街角时,他停下脚步,远远望着路边叫卖糖葫芦的小贩。糖葫芦红透诱人,厚厚的糖衣上面撒着白芝麻,就连山楂的块头也比浮水镇上卖得大,城里的东西果然就是和小村子里的不一样。
爷爷以前给他买过一次,酸酸甜甜的味道他记忆犹新。阿雁很想吃,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默默咽下了口水。
二人很快来到一家客栈,烬冶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开个门就能见到。阿雁内心里是很和烬冶睡同一间的,他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人只有烬冶,只有靠着他自己才会觉得安心,但他不敢提任何要求和意见,生怕烬冶有什么不高兴就不愿意带着他了。
他睡的这间房是他迄今为止睡过条件最好的屋子。
他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东看看西瞅瞅,一会儿观察桌上的紫砂壶,一会儿躺在柔软的蚕丝被上打滚扑腾。
他呈大字型躺在床榻上,对着帐顶发了会儿呆,默默挪到墙壁,整个人贴在上面。
烬冶就在隔壁。
他细细地去听。
什么都没能听到。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阿雁扯着床上的被子,垂下眼帘。
他有点想念烬冶的怀抱。
寒冷刺骨的雪洞,烬冶的怀抱暖得叫人念念不忘。
翌日醒来,烬冶送来了新的衣裳,阿雁受宠若惊地换上,亦步亦趋地跟在烬冶身后出了门。
怀风载着他俩出了城,几百里之后,出现了一批大队伍。
商人打扮的侍从十来个,腰间全配着刀,为首的一个男子骑在马上,远远地冲烬冶招手。阿雁一怔。
好像是烬冶认识的人。
来到近前,烬冶将他抱下马,那男人迎了过来,问道:“从哪弄来个孩子?”
阿雁很想反驳,他今年满十八,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脱离孩子的队伍了。
不过再仔细看看男子,他个头和烬冶不相上下,身形健壮,小麦色的脸上印着一道陈年的旧疤,从额头蜿蜒划过鼻梁延伸至嘴角,很是可怖。这道痕迹像……刀疤。仿佛是有人拿着一把刀,恶狠狠地冲他劈下,欲将他的脑袋当场劈成两半。
不知道是谁会下这么重的手……
烬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男人也不恼,转头问起了阿雁:“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还在胡思乱想神游天外的阿雁被他倏地拽回现实。
男人微微弯下腰,嘴角勾起,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样子虽然长得凶,言语举止间倒是挺和善的。他约莫四十有余,按他的年纪,确实可以叫自己孩子,于是阿雁默默受了这个称呼,道:“我叫阿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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