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苏陌自认为一直分得很清楚,写书人与笔下世界终究不在一个维度, 诸如裴寻芳, 不过是苏陌笔下的一堆方块字罢了。
可此时此刻,他如此真实地在苏陌面前, 浓郁的檀香, 温热的手掌,还有他沉稳的心跳声, 他当真是……虚妄吗?
虽然苏陌毫不留情拒绝了吉空, 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被吉空的话击中了。
他在意那些话。
“公子?”
裴寻芳双手扶着苏陌的腰, 避免苏陌直接摔在他身上,他仍记着苏陌那句未经允许不可再碰他的警告,可这手却控制不住的想触碰他,尤其这般扶着他,欲抱却不能抱, 实在憋屈得很。
车外脚步声靠近, 苏陌蹙眉, 以食指按于他唇上,示意他噤声。
有侍卫问道:“公子, 可是摔着了?”
苏陌转眸答道:“绊了一下,无、无……”
忽觉食指指尖被温热的舌头舔了一下, 苏陌蹙眉看去,裴寻芳已将半根手指卷入舌间。
说不清的痒意从指尖生起。
苏陌心里骂道, 这人,怕真是属狗的啊。
苏陌起了愠色,却不得发作:“……无妨。”
又问那侍卫:“何时出发?”
“侍卫长去请示太子殿下了。”侍卫问道,“公子饿了么,需要准备吃食么?”
裴寻芳在舔他的指根。
苏陌喉结滚了一下,道:“我不饿。”
待那侍卫终于退开,苏陌伏近,压低声音威胁道:“松口。”
裴寻芳挑飞的凤眸染了点薄红,较往日又添几分颜色。他果真听话松开了口,装得受了委屈一般:“是公子先碰我的。”
苏陌愤愤收回手,嗤道:“掌印还真会见缝插针,外头还守着李长薄的人呢?”
裴寻芳毫不介意道:“外头咱家的人更多。”
苏陌气极反笑,又想,莫非那群祭社稷的百姓中也有裴寻芳的人,便向他打听:“方才我见到一名弹阮唱曲的女乐人,掌印可认得?”
裴寻芳立马问道:“公子看上那女子了?”
还真是个……讨人嫌的人呐。
苏陌道:“我瞧她容颜歌艺均为上品,在这种小乐坊太屈才了。”
裴寻芳这才扶着苏陌坐起,规规矩矩与他隔开一点距离,说道:“公子告诉咱家那吉空同你说了什么,咱家就为公子将那女子寻来。”
呵,果然事事不离交易。
苏陌索性如实道:“那吉空要渡我出家。”
裴寻芳凤眸微蹙:“那他必定铩羽而归。”
“掌印就这么懂我?”苏陌往车壁上一靠,拢着袖子悠闲道,“我这身子是好不了了,若脱了贱籍,入了佛门,受了佛祖庇佑,吃斋守戒,清心寡欲,说不定还能多撑个一年半载。”
说罢又叹道:“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李长薄将我转为乐僧送进天宁寺了。”
“失算了。”
裴寻芳听他说得有模有样,咬着牙问道:“公子当真是如此想的?”
苏陌微笑看他,眸光流转。
裴寻芳见着他笑便没来由的心痒痒,仿若那笑是挠人的羽毛。
可是,裴寻芳不能再同过去一般毫不避讳地同他调笑,在季清川的真实身份查清之前,裴寻芳的这颗心就得不上不下的吊着,进不得,亦退不得。
裴寻芳又问道:“那吉空是敌是友?”
苏陌道:“非敌非友。”
正欲追问,但听车外隐约传来李长薄的声音:“季公子呢?”
侍卫小声答着话,随即是愈来愈近的皮靴踏过泥土的声音。
裴寻芳道:“那魏国公还真是没用。我为公子打发掉他。”
苏陌却拽住裴寻芳的衣袖,问道:“今日与魏国公同行的人有哪些?贺知风来了么?”
裴寻芳警觉道:“来了。公子如何认得他?”
苏陌若有所思:“早些年,清川十五岁那会,贺知风尚未入仕,是不夜宫的常客。”
裴寻芳道:“公子想做什么?”
“魏国公比我预料的要保守,贺七这件事硬是被他忍下去了,”苏陌道,“贺知风是枚好棋子,但此人为人正派,可用不可杀,掌印意下如何?”
裴寻芳猜到苏陌又在打什么主意,虽然他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碍不住得由了他。
见裴寻芳并不反对,苏陌取下腰间香囊,塞入裴寻芳手中,伏身靠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吗,掌印?”
苏陌不怕冒险,可先前以为银杏树下的人是裴寻芳,结果却不是,他便以为裴寻芳今日没来,故而心里没了底。
可是,眼下这人就在这,苏陌还担心什么?
裴寻芳凝着苏陌,凤眸微眯:“咱家可以配合公子……可做戏就得做真一点,公子觉得呢?”
车外枝头鸟雀噪鸣。
这日间已经有了夏意。
李长薄在马车前停下,正要伸手掀那帷裳,蜜合色的帷裳却从里头挑开,苏陌躬身出来了。
帷裳很快合上,苏陌向李长薄伸出手。
李长薄眉心一跳,似乎透过那帷裳的缝隙,瞥见了一角熟悉的蟒袍。
“清川累了,想回不夜宫休息了。”苏陌如一朵软云般落在李长薄手里,脚步亦有些虚浮,他耳根飘着一抹绯红,唇瓣樱红而润泽,仿若刚刚被人狠狠吻过一样。
李长薄眉心仍在跳着,他捏了捏苏陌的手指:“孤送清川回去。”
“叫马夫快点,我累了。”苏陌道。
“好。”李长薄扶过苏陌的肩,正要走时,却听车厢内银铃“叮当”响动了一下。
李长薄额角突突直跳,他素来疑心重,此刻更觉说不清的妒火从心头涌起,他按住苏陌的肩,声音异常温柔:“清川稍等。”
话音未落,他拔出侍卫长的腰间佩刀,振臂一挥,那刀如飓风一般,破开帷裳,扎入马车中。
悬于车头的芙蓉玉凤灯随之一晃。
苏陌心头一紧,饶是知道裴寻芳身手了得,但苏陌还是担心那人有意挑衅李长薄尚未离开。
马车后壁被一刀扎穿,咣当一声,整个掉落在地上。
车内什物滚了一地。
车内并无他人。
“殿下这是为何?”苏陌蹙眉道。
“孤看错了,误以为车内藏有杀手,”李长薄揽过苏陌,捏捏他的脸,“吓着清川了。”
苏陌正待说话,却被那李长薄一把横抱起。
“孤送清川回去。”
走出没几步,便听“轰”的一下,整辆马车在两人身后四分五裂。
扬起一阵尘土。
苏陌叹气。
不夜宫最好的一辆马车,就这么毁了,春三娘又该念叨了。
李长薄面不改色抱着苏陌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很快在乡间官道上疾驰起来,暮春的山色被一股脑抛在了身后。
颠簸摇晃间,李长薄曲着双大长腿正坐在苏陌对面,双手交握撑在双膝上,目光灼灼审视着苏陌。
许久后,他终于问道:“清川方才见了谁?”
苏陌正等着这句呢,说道:“清川不过是在马车内小憩了一会,能见何人?殿下是什么意思?”
那李长薄却突然将苏陌一把拽入怀中,捧着他的脸,抚着他耳根处的一颗小痣道:“清川情动时,这颗痣便是粉色的,你骗不了孤。”
季清川身上的反应李长薄素来一清二楚,每当他被李长薄吻得喘不过气来时,这颗痣便会呈现一种别样的粉色,娇艳得像夏日的桃,分外诱人。
苏陌故意闪烁其辞道:“清川……清川不过是……不过是做了一个梦罢了……”
李长薄气急败坏道:“怎样的梦?”
苏陌咬着唇不说话,似羞赧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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