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二三,两人竟同新婚燕尔一般,日日同卧,夜夜同宿,几乎不曾下床。
影卫将重华宫护得铁桶一般。
安喆一旁观察着,影卫来无影去无踪,每日露面的不过数人,未露面的却不计其数,他们各个身手了得,兼具杀手与探子的功能。
裴寻芳居一室而不出,却能在瞬息之间调动全局,全依赖于这张庞大而强悍的影卫网。
这几日帝城似乎发生了大案,听说就连唐飞也失踪了,裴寻芳一直派人在找他,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唐迢自那日起便很少再说话,变了个人似的。
期间,太子派人送了几趟东西,吴小海都接下了,眼看着太后的寿宴就要到了,安阳王为殿下新做的华服也送来了,嫡皇子殿下却还不见醒,这要如何是好?
“都是你的馊主意,掌印要事缠身,嫡皇子病中之人,岂可……岂可如此荒唐!”秦老不满道。
安喆斜倚在美人靠上,小口啜着酒,道:“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明日醒来,还不知会身在何处,会遇见何人,为何不抓住当下,随心所欲一些?在掌印这剂良药面前,你我的这点医术,又算得了什么。”
“你!”秦老气得直吹胡子,“简直离经叛道!”
“莫非秦老还有更好的止痛方法?”
“荒唐!荒唐!”
安喆只是笑。
到了这一日傍晚,缠绕帝城两日的浓雾终于消散,如血般的晚霞烧红了整片天空。
安喆竟然也无聊到在莲池里钓鱼了。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啊,好无聊啊……”安喆仰面看天,“这真是天底下古今第一无聊诗,我就是这天底下古今第一无聊人……”
忽听宫人来传:“安太医,殿下醒了……”
安喆一个激灵跳起,拔腿便往偏殿跑。
这条路不短,安喆脚下生风,跑到时已满头是汗,推门便瞧见,苏陌已经醒过来,空旷的寝殿,他一人坐在床上,红色霞光洒满大殿。
“你醒了!”安喆扑到床上,“你怎么样?”
苏陌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并不算清明。
安喆探探他的脉息,一切正常,又按压他的腹部与四肢:“都能动吗?有感觉吗?”
苏陌仍旧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
“眼睛怎么了?不舒服么?”安喆又慌忙为他检查双眼。
苏陌一把握住他的手:“安喆。”
“怎么了?”安喆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苏陌开始在榻上翻找起来。
“你找什么?”安喆看着他的模样,很是担心,“我帮你找。”
“哨子,”苏陌道,“哨子呢……”
安喆很快在枕边找到那只玉竹哨子,递到他手里,道:“在这呢,没丢,苏陌,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苏陌将玉竹哨子紧紧拽在手里,道:“我看不见了。”
第99章 托付
帝城的百姓纷纷登高而望。
“东边明月初升, 西边红霞满天,霞光抱明月,真乃罕见奇景呀!”
重华宫内也是一片喜气。
嫡皇子殿下醒了,禁令解除了, 憋了两日的宫人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沐浴的药汤得赶紧备好了, 殿下一会得用,这药草的配比可是差若毫厘, 谬以千里, 可千万仔细着点……”
“后厨怎么这么磨蹭!不用整新花样了,凌舟写的食谱秦老已经过目了, 没问题, 殿下的口味凌舟最熟悉……”
前头热火朝天。
偏殿里却静得可怕。
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凉充斥着整个偏殿。
即便是安喆,在这一瞬间,也被这种透骨透心的寒意震慑到了。
是苏陌率先说了话:“我没事的, 别担心。”
“为什么你还是病了?”裴寻芳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他的语调出乎意料的平静,可压抑的氛围却如隐于海面之下的巨大冰山,让整座宫殿如坠冰海。
安喆甚至不忍心回头看他。
“我要见吉空。”苏陌答道,“送我去天宁寺。”
“好。”裴寻芳声音低哑, “咱家陪公子去。”
“不必了, 我自己去便可。掌印有掌印的道, 我有我的道。”
“为什么?”那个高大的男人走近了几步,声音颤抖起来, “公子又要支开我?”
“裴寻芳!”苏陌唤住他,“你该去见安阳王了。”
醒过来的苏陌变得冷漠了许多, 再次披上了那坚硬的外壳。
突如其来的变故,如一道银河天堑, 将两人隔开两岸,也将两人从缠绵的床榻间拉回残酷的游戏法则中。
两日恩爱犹如一场补偿,做梦的始终只有裴寻芳一人。
“宫宴在即,形势严峻,你我分头行动,掌印莫要分心。”苏陌道,“让安喆陪我去天宁寺,会找到办法的……”
苏陌话未说完,手腕却被一把握住。
熟悉的檀香气息靠近。
“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愿告诉我?”裴寻芳握得更紧了,颤声道,“你把我当作什么?”
如往常一样,力量对比悬殊,苏陌毫无反抗之力。
可难过、痛苦、颤抖着的,却是裴寻芳。
苏陌冷静道:“我会回来的。”
“公子此话当真?”裴寻芳摩挲着苏陌指上的君韘,细长的凤眸眼尾已红。
“当真。”苏陌顿了顿道,“我从未承诺过你什么,若是承诺了,便一定会做到。”
裴寻芳苦笑一声,握住苏陌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他亲昵地用脸蹭着苏陌的掌心,低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的脸紧绷而冰冷,柔软的吻印在苏陌掌心,苏陌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指间,继而滑入掌心。
苏陌心头一惊,想要收回手,却被裴寻芳紧紧摁了回去。
“裴寻芳!”苏陌压低声音唤他,“别这样。”
裴寻芳却固执地将他抓得更紧了。
“现在是眼睛看不见了,接下来会是什么?你叫我再一次眼睁睁……眼睁睁看着你一点一点耗尽生命直到死去吗!”裴寻芳细细看着苏陌,眼里是化不尽的情感。
“你为什么病了?是因为我吗?”裴寻芳将脸埋进苏陌掌心,温热的泪水在暗处静静流淌,“如果我与公子在一处有违天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要接受惩罚,那么请换我来,我愿意代替公子。”
“换作我可不可以……”
偏殿静悄悄的,暮色渐渐降临,他低低的恳求声异常清晰。
“换作我可以吗?”
苏陌手心发起烫来。
他触摸着这个男人的脸,手心掬捧着他的泪水和请求,熟悉而又陌生。
他不再是苏陌笔下无情的刀,不再是能被随意支配命运的工具人,而是与苏陌纠缠数世、足以左右苏陌去留的人。
数日的寸步不离,彻底唤醒了苏陌对这个男人的所有身体记忆,苏陌不想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他不应该是这般模样。
“不是因为你。”苏陌安抚他,故意道,“如果换作你生病,就没有人能保护我了,那可怎么办呢?叫我重新去找一个合作伴侣吗……”
裴寻芳警觉地抬头,双目如凶狠的兽,随后一把将苏陌揽进怀里。
苏陌趴在他怀里笑了。
他轻拍着裴寻芳的背,故作轻松,哄道:“放心。”
“我的掌印大人。”
“我会回来的。”
裴寻芳最终没有强求,安排苏陌毫无痕迹地离宫并不容易,打点好一切后,他又另派了两支影卫暗中保护。
车辚辚,马萧萧,车窗外景色已过一季,夏日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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