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小染去看日出了?”
辛父的烟嗓越来越严重,说起话来带着粗粝,振动的发声带不断摩擦。
他不需要这个年轻人的回答,兀自关上了文件夹,安静的书房内只有“啪”一声清脆的关阖声。
下凹的眼眶蒙着层阴影,在阴影中那双狠厉的瞳孔扫向了面前的人,已经比他死去的那位得意手下还要优秀的梁寻。
“你喜欢跳伞、攀岩那样的极限运动”下垂的嘴缓缓吐出烟,“怎么好不容易放次假,去看日出?”
站在他面前的人,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坐在那神色不明的老头,知道什么都逃不出这老头的眼。
“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粗短的手指将雪茄狠狠摁灭在桌上,再多的话,辛父没有再说,若是他再年轻个几年,他定然会打断梁寻的腿。
但是他老了,手指上老旧的银戒也没了光泽,
“出去!”
他说话时,眉间的皱纹很重,是常年生气皱眉留下的沟壑。
“我喜欢照顾他。”鲁莽的年轻小子向他表达着自己的一片赤忱,“我能照顾他一辈子.”
辛父布满了茧的指腹,摩挲着自己的胡须,他闭上眼,听着梁寻表决心。
他面上不动声色,睁开眼时,身后的窗户已经是落日,他沉吟片刻,道,
“敌人会向你所爱的人动手。”
梁寻漆黑的瞳孔映着落日最后的余晖,亮了起来,明白了话后的意思,
“我会拿命保护他!”
辛父没有说话,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散了散书房的烟味。
等梁寻走后,老管家走上前来为他续茶,跟了他一辈子的人,多少有点了解他。
“您就这么把小少爷交给梁寻?”
身材厚胖的老头摇了摇头,览着窗外的落日,
“只是开出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先稳住他罢了。”
辛父只是站了一会儿,就疲惫地坐了下来,“他还该再培养段时间,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管家听不懂辛父话中的话,在辛父的示意下重新将雪茄点燃。
“虽说差一点,不过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辛父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等着看狗咬狗吧……”
背对落日而坐的人,昔日商界闻风丧胆的辛家主,抽着烟,冷笑了一声,两个畜生也配惦记他的孩子。
窗外吹进的凉风引得辛父咳嗽了起来,老管家连忙将窗户关上,夜凉伤寒,辛父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了。
“我做了很多亏心事,不管遭到什么报应都是应当,”浓厚的烟雾蒙住了辛父沧桑的脸,耷拉的嘴角紧绷,
“我只担心……我唯一的孩子。”
深凹的眼眶转动着瞳孔,盯向跟了自己一辈子的管家,讲出自己的真心话。
尼古丁燃烧的味道布满了书房,老管家静默地站在辛父身边,将茶盏放到了他的手侧。
老管家透过浓厚的烟雾,看家主已经花白的头发,日渐不从心的精气神。他明白,他们都老了,而人是不能不服老的。
*
“小染,”胖胖的老头站在门口,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只对他这个亲生孩子的慈爱
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的人,一下子转过脸来,嘴角弯弯,冲自己总是忙碌异常的父亲,张开手臂想要个拥抱
辛父粗厚的掌心按着拐杖,几乎半个身体倚着那根拐杖,走进了卧室。
他怜爱地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脸,见着自己单纯天真的孩子,就像险恶世界里唯一一头软弱的绵羊。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有些察觉父亲的状态,乌溜溜的瞳孔有些不安,起了水光,
“爸爸……”
脸上如深壑般的皱纹显出已经老态龙钟的父亲,拍了拍他的手安抚着,“我们染染长得真是小神仙般模样,我每次见了都欢喜。”
辛染翘起嘴角,快乐地仰起脸挨夸。
老父亲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跟往常一般同他道,
“宝贝,晚安。”
父亲关掉了床头的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像平常人家的父亲般,催着孩子该睡了,黑夜里也仍然弥漫着暖暖的温馨。
……
夜路上疾驰而过的车内,一只纸船被修长的手指摆弄着,纸船上还有撕碎后被粘回来的痕迹。
第59章 千娇百宠小白痴
城市中心的玻璃大厦, 高高俯视人们
高秘书按照惯例将一叠装了照片的信封,放到了霍南洲的手侧。
做助理的不明白,既然私底下派了人跟踪拍照, 汇报辛家小少爷的情况,等真的回到这个地方了, 霍总却又不去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
霍总不去见, 却也不准辛家的那位回去见辛家小少爷。
那位最近被拖得忙不可接, 更不要说回老宅了。
霍南洲半倚在车椅上, 摘下鼻梁上的眼镜,神色淡淡却无端透着狠厉。
修长的手指翻了几下传过来的照片。照片传过来前, 私家侦探识趣地将照片中的另一个人裁掉。
照片里,纤长的少年正拿着跟水管,顶着夏日的太阳,他的T恤半湿, 是跟人玩闹时被泼湿的
还有一张是他搂着大金毛, 纤细的手腕搂在狗金色的脖子上,在日光下更显纤长,散发着光
霍南洲用手指慢慢摩挲着打印出的照片里的那个人,冰冷的灰色瞳孔里渗进了些缱绻的情意。
这是他的神明。
秘书趁他心情尚可,请示了接下去要做的事。辛家大抵是逃不过一劫。
*
雨夜, 靛蓝的深空,倾盆的大雨砸在窗户上,床上的人搂紧了怀里的小熊, 缩进柔软的被窝深处,浑身颤抖着。
卧室温暖的灯光被打开, 陈姨赶忙进来将窗帘全部拉上,她见着老宅惨淡的路灯照在寂静的路上, 心里也越发惴惴不安。
不知道公司那边是否出了什么事,也不见透个风声,老爷和梁寻少爷竟有一周未曾归家,这还是头一次。
“宝贝,不怕,陈姨在呢。”
一路照顾着他长大的老仆,用帕子擦了擦辛染的脸颊,安抚着在雷雨天总是不安的小少爷。
小少爷只是坐在床上哭,说不出一句害怕的话。
“老爷最近太忙了,”陈姨心疼地抱住他,“梁寻也是,怎么也忙得回不来,以前可是再忙都要回来一趟的。”
眼泪簌簌地滚下来,辛染将脸埋进手心里,用双手捂住了眼睛,肩膀一抖一抖的,带着呜咽,“我,想,爸爸。”
陈姨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想来是被事情绊住脚了呢,马上让管家打个电话给公司催催。”
辛染强忍着点了点头,但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滚,春季的雨夜快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
雨夜中的医院,灯火通明。
霍南洲回到故土,首先针对的就是辛家,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他牢记着自己当初是因为什么离开的。
他明白小染是老不死的命根,动了,不止是承受滔天怒意,老不死更是恨不得拿了他的命。
可小染于他而言又未尝不是逆鳞。
他不是甘愿只做养兄的人,他要那个人,他现在就要。
霍南洲坐在医院抢救室门口的长椅上,手搭在膝盖处,望着医院寂静的长廊,幽深沉寂。亮起的抢救室里,那个曾经叱咤商场的老家伙,已经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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