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行人刚好三男三女,模样又都生得俊俏好看,旅行时遇到不少当地人, 都会好奇地询问他们的感情状态。
池绪难免被勾起幼时回忆, 笑着说:“我小时候也到处和别人说咱俩是青梅竹马, 四年级的时候才知道说错了。”
六岁的时候他刚开始背古诗词不久,正好背到了“郎骑竹马来, 绕床弄青梅”,他当时问池晚宜是什么意思,池晚宜只跟他解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并没强调性别。
直到四年级上语文课,语文老师郑芝芝偶然间提到了这句诗, 特地解释了一下,池绪才发现自己用错了这么多年。
他们现在已经出了剧院,正在旻雪街上闲逛。这条街很长,周围都是摊贩,卖什么的都有,晚上的灯会也是在这条街中心的大广场上举行。
池绪说完后就被路边的糖雪球吸引住了视线,跑去买了一份,他们下午都没吃饭,打算在这条街上随便买点什么吃。
糖衣入口即化,山楂粉粉糯糯,池绪尝了一个,然后插起一个递给裴谨修。
他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把一袋糖雪球分完了。酸酸甜甜的,一如裴谨修当下心境。
灯火熠熠,柔和的光晕下,池绪正嚼着最后一颗糖雪球。他一边脸颊鼓鼓的,像小仓鼠,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
裴谨修从来不喜欢看人吃东西,尤其讨厌吃播,此刻却挪不开视线般,一眨不眨地盯着。
想到小时候的池绪,裴谨修内心忽而一软,不禁低头一笑。
他接着池绪之前的话题,轻声:“也不算完全说错。”
池绪心思早就飘到了这漫街的小吃摊上了,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歪过头,疑问地“嗯”了一声。
裴谨修看着他,眼中带笑,温柔至极,格外深邃:“不是青梅竹马,也是竹马竹马。”
小时候一来是刚好学了这首诗,二来是对这种从年少时相伴长大的亲密关系的向往,三来是刚认识裴谨修的时候怕对方没有安全感,所以池绪才会反复地用“青梅竹马”去定性两人之间的关系。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池绪经历了许多好坏参半的事,他和裴谨修之间的羁绊也越来越深了。
对池绪而言,他太清楚自己在裴谨修心目中的位置,更明白裴谨修也同他一样,自然没有必要单独提及那些流于表面的形容词。
如果男女一起长大就是青梅竹马,那他和师甜甜、徐怡岂不是都是了?但池绪心里知道,真真切切贴近这个词的,只有一个性别不相符的裴谨修。
而他们之间从来无关性别。
但此刻池绪突然起了玩心,开玩笑般,故意打趣道:“那我就要用青梅竹马呢,你就不能当一下我的小青梅吗?”
这次玩剧本杀是他抽到了巫定雪,池绪换衣服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裴谨修呢?
裴谨修长得本就精致漂亮,池绪想,以他的骨相和皮相,换上女装后肯定也不会有太大的违和感,只是会比他更清冷凌厉些,倒也符合《风雪客》里对巫定雪的描述。
灯下,裴谨修的眼神更柔和了,好像有什么化不开的情愫沉在他眼底,浓郁至极。
夜色里,他的声音伴着风声,显得格外低哑磁性:“当然可以。”
他顿了顿,望着仰头看他的池绪,轻笑了一声,无比纵容道,“绪绪,你想怎样都可以。”
尾音淡淡,化在风里。
前面刚好有家在卖支兰花灯的店,池绪立刻被吸引走了视线,忙道:“我们去买花灯吧!”
说着,拉着裴谨修一起跑进了店里。
最终,池绪挑了一个支兰花灯,裴谨修挑了一个竹兰花灯。
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们又尝试了几种当地小吃。
晚上八点,则准时抵达了旻雪街的中心广场。
花灯晚会分为前半场花灯戏和后半场花灯舞,总计两个小时,裴谨修他们的座位相对靠前,距离表演演员极近,连那些微末的表演细节都能尽收眼底,观看体验十分不错。
看台斜对角的vip区域。
一个的两颊瘦削,嘴唇单薄的男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开口抱怨道:“咿咿呀呀的,唱得我头都疼了,傅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鬼地方啊。”
现场一片色彩各异的支兰古服里,只有他们俩穿着纯黑色的大衣,显得十分另类。
傅赫川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声音冷漠:“是你非要跟着我来的。”
江泊文很喜欢看傅赫川流露出这种略带着浅淡愠怒的表情,这会让他感觉对方更像活生生的人,能被自己撩拨起情绪,而不是什么冷冰冰的机器。
他见好就收,放软了嗓音,哄道:“我错了嘛。”
说罢,江泊文投其所好,转而开始怒骂:“这个支兰古镇无聊得很,都是些早就看腻了的山山水水,破破烂烂的古城遗址,还有那小家子气的民族风俗。这鬼地方也就是靠着裴家最近这一波营销造势才吸引过来这么多人的!我看等这个风头过去了肯定就没几个人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傅哥,咱们当初错过这个项目也不算亏。”
傅赫川仍微皱着眉,表情冷峻。他缄默不语,目光遥遥地望向舞台中心。
江泊文知道傅赫川摆出这个表情就是抗拒交流,不想说话的意思,因此也闭了嘴,不上赶着讨人嫌了。
他看了看手表,离十点还有最后五分钟。
百无聊赖地刷了会儿手机,演员终于开始谢幕,四周观众也开始陆续离场了。江泊文也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对着仍坐在原处的傅赫川道:“傅哥,我们也走吧。”
观众席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傅赫川却久久未动,江泊文不敢催他,只好站一旁默默等待着。
半晌过去,傅赫川才终于起身。他冷着脸,没跟江泊文说话,大踏步地沿过道向前走去。
拐过过道时,傅赫川余光倏尔一瞥,于斜对面的观众台上望见了一抹熟悉的面容。
一瞬失神。
傅赫川猛地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漆黑深邃的眼底有如冰雪消融,流露出了于他而言过于浓烈炽热的情绪。
江泊文跟在傅赫川身后,一心只想着赶快回到酒店。傅赫川突然驻足,江泊文没注意到,差点撞到他身上。
“傅哥,你看什么呢?”
寻着傅赫川的视线,江泊文也探头,好奇地望向了斜对面。
只一眼,他整个人便如坠冰窟般,彻骨森寒,浑身僵冷。
林之汀?!
他怎么会来支兰古镇?!
“不是他。”
江泊文太过震惊,不经意间把内心话说了出来。
傅赫川侧对他而站,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失落,但仍没移开目光,语气无比肯定道:“他不是之汀。”
江泊文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身穿紫黑色支兰族古服,身上带着些银光闪闪的首饰,同样的大眼睛,高鼻梁,小巧的鼻尖,柔和的脸部轮廓线,清隽温柔,远远望去,面容与气质确实都像极了林之汀。
要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林之汀气质更偏冷一些,身体也不大好,脸上总是没有血色,身上略微带着一股忧郁病弱的气质。
而眼前的这位少年却面色红润,笑容灿烂,他身着支兰古服,带着股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野性,眼神格外明亮,气质柔中带刚。
冷不丁的,江泊文偏了下头,突然与他旁边的那个少年对上视线。
只一眼,便被那少年眼睛里森寒尖锐的冷意刺得心头一跳,江泊文目光闪躲,下意识地垂低了头。
仿佛生物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天敌,激发了早已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低头的瞬间,江泊文又如梦初醒一般,匪夷所思地想: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怕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年?!
他迅速地抬起头,强行梗着脖子,视线却只敢虚虚地落在那少年的面中,不敢看那少年的眼睛。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眼熟,他肯定在哪儿见过,但江泊文一时间卡住了,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
直到傅赫川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低沉地念出了三个字:“裴谨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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