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修和陈明一起走进画室,走廊两边贴的都是学生的作品,素描速写色彩都有。
正走着,陈明突然停下来,指了指墙上的画道:“看!这张是你弟弟画的,他好厉害啊。”
画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趴在石头上,以裴谨修画的像就是画的好的审美标准来看,这种笔触细腻的写实风格可比追他的那个抽象派富二代好多了。
小小年纪就有一定的专业实力,让裴谨修在心底又给池绪多加了几分印象分。
他凑近了些看,觉得这只螃蟹蠢萌蠢萌,还怪可爱的。
前台小姐姐也夸道:“这小朋友确实厉害呀。他每个假期都来,平时周末也来,小小年纪就坐的住,每天画六个小时都不嫌累,天生就是来吃这碗饭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开放性教室旁。
裴谨修站在后门,一眼就望见了坐在后排的池绪。
教室里只有六个人,中间的摆台上摆的是小提琴,裴谨修向斜前方走了两步后,看到了池绪的画。
和摆台上的小提琴并不完全相同,具体哪里不同,裴谨修也说不上来。
以他十分业余的眼光来看,只能说池绪画得很像、很美、很精致,是裴谨修愿意买回家挂起来的那种。
他的视线环顾了一圈,画室里另外几个小孩都比池绪大四五岁的样子,但画面的完成度竟然都没有池绪高。
就剩十分钟下课了,老师让六个学生把画板摆在一起,点评了一下每个人的画面。
池绪摆画板的时候才看到裴谨修,有些意外地愣了愣。
他放好画,朝裴谨修走了过去,贴得很近,小声问道:“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呀?”
“很好看。”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很敷衍,但如果熟悉裴谨修,就知道依照他的性格,“好看”前面还能加个“很”,已经是很了不得的称赞了。
老师开始点评了,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了构图,光影还有虚实的处理,他重点夸了池绪。
就六个人的画,很快点评完了。
下课后,这张小提琴也同之前那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一起贴在了墙上。
那年轻老师专门走到池绪身边夸道:“不错,进步很大。”
说完,他又笑着问:“什么时候有空?让你妈妈带你去我家坐坐,陪陪老爷子。”
教素描的这个老师是邹尧,他家老爷子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邹起颜。
池绪十分乖巧点了点头:“过两天就去,邹爷爷还好吗?”
“好,好得很。”邹尧这时才注意到站在池绪身边的裴谨修,问道,“你是?”
池绪微仰起脸,带着股迷之骄傲,主动介绍道:“他叫裴谨修,是我好朋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青梅竹马哦!他在楼下学格斗,现在暂时住在我家里。”
裴谨修习惯了池绪的言过其实,懒得反驳,眼睛都没眨一下。
邹尧笑着跟裴谨修打了声招呼,然后说:“你妈妈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今天临时要开会,她派了助理蒋晴来接你们,把东西收拾好,去洗个手吧。”
池绪跑过去把画板之类的工具都放在了画室安排的柜子里。画了一下午画,他的手黑乎乎的,在裴谨修面前晃了晃道:“陪我一起去洗个手?”
洗手间就在画室出口那边,因此裴谨修点了点头。
他陪池绪走到洗手间后,站在水池旁边等池绪。
清澈的水流洗涤干净铅笔墨,池绪的手渐渐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手指却不肉乎,反而纤长细腻,指甲修剪得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
是双很好看的手。
裴谨修看了一眼,又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原剧情。
许多年后,这双手就会被人硬生生砸断,永远残留着丑陋的疤痕,别说画画,连握筷子吃饭都难。
那是池绪第一次出逃被傅赫川抓回去的惩罚。
成功逃出去后,池绪在苏北市的一个县城里躲了一个月。
他平时靠卖画为生,画那种街头素描画,在冻死人的寒风里辛辛苦苦画完一张,也就只能赚那么十块二十块。
那时候池绪在国画界的风评也早就被傅赫川以莫须有的抄袭罪名毁得差不多了。
傅赫川知道池绪骨子里的骄傲是什么,但他就是要折断这份傲骨,让池绪别无他法,只能乖乖地当个笼中雀。
想起这段剧情,裴谨修脸色顿时有点不大好看。
他脖子突然一凉。
是池绪把自己的手贴到了他脖颈处。
池绪见他回过神来后才把手拿开,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理我。”
裴谨修盯着池绪的手,突然问道:“如果有人害得你以后都不能画画了,你会原谅他吗?”
“啊?”池绪有点懵,反问道,“他为什么害我啊?”
裴谨修说:“他想让你失去自由,只能依靠他。”
池绪皱了皱眉,奇怪地问:“那我怎么可能原谅他?我当然恨死他了。他要是害得我不能画画,那我也要报复回去啊,让他也不能干他最喜欢干的事!”
听完,裴谨修心底里对池绪的那三分气顿时散了。
起码这个时候的池绪还知道要报复回去。
更何况,无论如何,该反思的不是受害者。
他垂眸,目光倏而一凛,将十成十的怒气都转移到了傅赫川身上。
他们迟早会遇到的。
总会有傅赫川百倍千倍地付出代价的那一天。
·
刚出洗手间,池绪就冲前方招了招手,喊道:“晴姐,我在这儿!”
蒋晴穿得十分时尚,内搭是一条颇有设计感的露腰小背心,外套是一件浅蓝色的菱格条纹衬衫,下面穿着一条针织微喇长裤。
她走到池绪面前,微微俯下身道:“池董让我送你们回家,走吧,两位小朋友?”
池绪仰起脸,熟练地拉着蒋晴的手撒娇:“可是我想在外面玩一会儿嘛。”
蒋晴温柔道:“外面现在下了很大的雨,绪绪,还是改天吧?”
池绪整个人肉眼可见地down了下来,他明显有些失落,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蒋晴被池绪略显做作的反应给逗笑了,伸出手揉了揉他柔软蓬松的头发。
他们临走前,裴谨修和格斗教练陈明告了别。
撑着伞走出少年宫这段路上,池绪软绵绵地抱怨道:“我最讨厌下雨天了,感觉身上潮潮的,很不舒服。”
裴谨修“嗯”了一声,想起原主记忆里的曲云市,那连绵不绝的梅雨季。
他说:“那幸亏你没出生在南方。”
池绪诧异道:“啊?南方经常下雨吗?我以后还想去南方上大学呢。”
南方上大学?
裴谨修可没听说过南方有什么知名美院,他奇怪地问道:“你不考洛津美院吗?”
池绪说得很是天真烂漫:“不知道呀,我大学也不一定学画画,妈妈说一切都随我喜欢,我感兴趣的事情可多了呢。”
裴谨修没再搭话,他心想: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误以为关于未来的选择能如心中所想的那般五彩缤纷,但其实无论是工作种类还是社会阶级,大多数早在出生之前就定好了。
很好向下沉没,却很难向上跨越。
池晚宜迟早出事,癌症的变数太大,裴谨修也没把握能完全改变池晚宜的命运。
所以无论如何,池绪都只有一个选择,他或迟或早,都得接手祯河。
除非池绪愿意赌职业经理人的责任心,承受池家两代人的心血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折腾得乱七八糟的风险。
因此,池绪首先得自己强大清醒起来,想出个合适的计划把和宋俊沆瀣一气的管理层和股东清扫出局。
他还得时刻警惕恶意并购和内幕交易,努力把祯河做大做强,成为奢侈品行业里的巨头,将这家企业的控制权牢牢攥在自己的掌心。
这样看来,学画画还真不是池绪最好的选择,学个金融管理类专业才最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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