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名字里面有一个“望”字,祝望却再也看不到生的希望。
他奋力的挣扎,丝丝缕缕的痛苦不断的传遍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他的面容因为痛苦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无论他如何的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都始终是在做着无用功。
湿冷黏腻的血液裹满了他全身,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的消逝,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凉,变僵硬。
可他却别无他法。
在季青临淡然的目光下,他的气息慢慢的淡了下去,脖子上暴露的青筋消散,蜷缩的手指张开了来,眼神当中的神采也彻底的消失了。
祝望,死了。
祝衍之紧紧的抱着他的尸体,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祝澈万般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悲伤,缓缓的对祝衍之说道,“衍儿,你爹已经去世了,你把他放下来吧,就让他入土为安。”
祝衍之摇了摇头,清俊的面容上染上了一股决绝之色,“他不配。”
他清楚的知道,按照他的父亲做下来的那些事情,连入土为安都不配。
祝澈心下一颤,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涌上了心头,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祝衍之的肩膀,“你想要做什么?”
祝衍之惨然一笑,“我会带着我爹的那份,向世人赎罪的。”
“阿衍,做错事情的不是你,”祝衡之见自己的父亲说不动祝衍之,走过来站在他身前,“二叔已经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你不必要如此自责。”
祝衍之却摇了摇头,“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根本无法忍受祝望所做的事情,可祝望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们血脉一体,他父亲死了,并不代表着他曾经犯下的错误也就随之消散了。
他必须要带着祝望的那一份,赎罪。
不顾众人的阻拦,祝衍之就这样抱着祝望的尸体,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想……他应该把祝望的尸体烧成灰烬,然后将骨灰洒在这滚滚流逝的淮水当中去。
这辈子从父亲那里学到的道理就是要行侠仗义,他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他手中握着的剑,是用来保护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将穷其一生,来践行他心中的正义,同时,也为祝望赎罪。
林纾晚跪在地上悲痛欲绝,想要让祝衍之带她一起,但祝衍之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头一次的,没有伪装,没有算计,林纾晚真诚的落下了悔恨的泪水,但却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她孤孤单单的来到这个世上,原本拥有着最好的师父,可到头来,这一切都被她弄丢了,她终究又变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
所有事情的缘由都已经清楚,接下来就到了彻底的处理七杀阁剩余的杀手的时候。
因为祝澈完好无损的出现了,所以此次武林大会也没有了继续举办的必要,祝澈又重新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在江湖上面横行霸道,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的七杀阁,终于被彻底的湮灭了。
但是,虽然商时胥就是七杀阁的阁主云寒邪,但他却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当今的四皇子。
江湖武林是没有那个资格来处理他的,于是季青临直接提议,将他还给朝廷好了。
商时胥在解了毒以后,身体本就病弱,又那般猝不及防的掉进了密道当中,当他被人挖出来的时候,就剩下半口气了。
为了防止这个世界彻底的崩塌掉,季青临很好心的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是,商时胥摔断的腿,却再也没有了恢复的机会。
如此一来,那个曾经野心勃勃,想要拥有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四殿下,不仅变成了一个见风就倒的病秧子,还成了一个再也站不起来的残废。
皇帝虽然痛恨中原武林,担心这些武林人士聚集到一起,夺取他屁股底下的龙椅,但他更恨的,还是已经做了准备要他屁股底下龙椅的人。
当得知了商时胥所做的一切,皇帝气的恨不得直接就把商时胥给砍了去。
可这到底是他的儿子,而且历史上也没有哪个皇帝真正下旨杀了他的儿子。
皇帝十分厌恶的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商时胥,询问身旁的太监,“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他是十岁的时候被林贵妃从安和宫接出来的吧?”
林贵妃就是商时胥的母族在确认他体内的毒无法解除的时候,又重新送入宫的另外一个女儿,林贵妃入宫一年就又生下了九皇子,且因为长相美丽,人也能说会道,很快就独得盛宠,在生下九皇子后直接晋升到了贵妃的位置。
那时林贵妃看商时胥可怜,就给他找了祝望当他的武师父,把他从如同冷宫一样的安和宫里接了出来。
太监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是,陛下没有记错。”
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就打哪来回哪去,送他回安和宫吧,真是浪费了林贵妃的一番好心。”
太监当着皇帝的面恭恭敬敬,“是。”
但转头就直接吩咐了几个小太监把商时胥给扔进了安和宫里去。
因为双腿残疾,商时胥根本没有办法站立,他整个人无助地趴在地面上,看起来可怜无比。
断腿处传来的疼痛让他苍白的额头上面布满了因为忍耐而流出的冷汗,他万般吃力的睁开眼睛,用双手抓住一旁的栏杆,耗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让自己坐了起来。
看着他已经离开十年的荒废院落,商时胥痴痴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笑着,笑着笑着,眼角就沁出了泪,紧接着笑容收敛,满脸的狰狞扭曲。
他耗费了十多年的光阴,一点一点的发掘自己的势力,在暗中筹谋了这么多,就在即将要成功的时候,功亏一溃。
真是太可笑了……
他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这个所有人都能踩他一脚,这个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这个他活的还不如路边的乞丐的冷宫里!
商时胥不知道自己靠在柱子上究竟坐了多久,安和宫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来,随后走过来一个小太监,像是喂狗一样扔给他一个馒头,“快吃吧,吃完本公公好回去交差。”
即便他沦落到冷宫,可他终究也是一个皇子,一个没有了根的太监,竟然敢这么对他?!
“你……”商时胥恨得咬牙切齿,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遭受到这般的侮辱了,他抬起头来血丝遍布的双眼里面闪烁着狰狞的目光,“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撇了撇嘴,抬脚就踹在了商时胥废了的双腿上,还又用力在上面碾了碾,“一个残废而已,你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四殿下呢?!我呸!”
自此以后,这样的场景在这个无人涉足的小院里面常常上演,直到多年时光逝去,商时胥恍恍惚惚之间听到了一阵钟响。
高大的宫墙外面,是几个太监的絮絮叨叨,“如今,是咱们九殿下登上了皇位,以后咱们的好日子,也要到来了。”
——
晨光从天边慢慢燃起,缓缓地染遍了远山,长长的官道上面,一辆马车正在慢悠悠的前行着。
江听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脚踩在车椽上,不紧不慢地挥动着马鞭,“师父,七杀阁已经被铲除了,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呀?”
车帘被一只小巧白皙的手掀开,江柠笑意盈盈的开口,“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她回头看向靠在车窗旁边,一身青衣白发随意飘散的青年,“师父,我说的对不对?”
抬起素白如玉的修长右手,季青临低笑一声,“这是自然。”
江听白恍然,反正现在江湖上面也没有了危机,他们师徒三人走到哪里,自然也就义诊到哪里,天下之大,又何必局限于一城一池之间呢?
——
有关杀手头头的小番外——
天二十回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彻底的失去了人性的地下斗猎场,这里常年见不到阳光,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阴森冷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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