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们收了钱,又给他们分出一间屋子来,大致收拾了一番。
喻商枝和卢杜仲却是不介意挤一挤,于是包括随从在内,四人睡一间。
进门之后发现,床炕只有一张,说白了就是大通铺。
一墙之隔的地方,还能听见隔壁葛郎中不满的声音。
卢杜仲还差两年便到而立,在郎中里算是年轻的,不过比起喻商枝,就成了前辈。
这回他带来的小随从也有个草药名,叫做玉竹。
“咱们便主仆二人,各自睡一头吧。”
卢杜仲发了话,喻商枝亦同意这般安排。
几人把带来的行李安顿明白,床也铺好后,就穿上白布袍子,戴上口罩,挂上避瘟的药囊,最后背着药箱,出门去寻差役。
“我们二人现今想进去看看病患,可否?”
差役却摇摇头。
“上头有令,你们几人必须一道进去。”
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可是和这些个差役也说不通道理,卢杜仲和喻商枝只好回房等待另外两人。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便是大姑娘上轿也该打扮好了,这几人以为是出来踏青游玩的不成?”
卢杜仲是个直言快语的,对潘、葛二人一百个不忿。
这令喻商枝想到当日见到卢杜仲时,许广的引荐之语。
据说最早仁生堂在任长海当家后,开始约束城中医馆,不许接诊仁生堂的病患,那时头一个反抗,还被封了店的,就是卢杜仲的爹。
看来这父子俩的脾气倒是一脉相承。
好不容易那两人慢吞吞地出来了,上下一看,比他们还武装地严实,只差两个眼珠子在外头露着。
无论如何,卢杜仲和喻商枝可算是跟在后面,领着玉竹和常凌,进了草棚。
因为草棚有好几个,因此他们兵分两路。
只是纯然没想到,在外面远看时,这草棚已是足够简陋,进来之后,才发觉便是城中的乞丐,也过得比这里的流民强。
“……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亏得现在天气暖和些了,不然怕是病死的还不如冻死的人多。”
卢杜仲的声音被挡在口罩后,显得闷闷的。
喻商枝却是一时间没精力回答他的话,因为他也被眼前景象,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
只见这仓促建成的茅草棚子内,一个棚子里就挤了接近百来个人。
他们中有许多,身上的衣服都凑不成一张完整的布料,就那么直接躺在遍布石块的地面上。
里面甚至混杂着几个瘦成麻杆的孩子,窝在家人的怀里,一脸麻木。
更别提其中混着许多患病之人,横七竖八地歪在一起,面带痛苦之色。
常凌和玉竹更是连步子都不知道怎么迈了,总觉得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能踩到人。
带他们进来的差役,直接步子停在外头,连多迈进半步都不肯。
喻商枝环视一周,沉声同卢杜仲道:“卢前辈,咱们还是先看诊吧。”
卢杜仲回过神来,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草棚中的流民,才知道新进来的这几个郎君是郎中,眼里总算是有了些身材。
但凡还走得动的,纷纷凑到他们跟前,求他们先给自己的亲属看诊。
喻商枝和卢杜仲便一人一边,挨个看起来。
看得人越多,神色越凝重,尤其是一一问过症状后,答案已呼之欲出。
待到分给他俩的两个棚子里,上百个人全部看完,已是过了三个多时辰。
因为里面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喻商枝和卢杜仲全程或蹲着,或跪坐,出来时都腰酸背痛。
两人一边打来水洗手,一边交谈着方才的见闻。
高热、胸闷、呼吸困难、吐黄水、身形浮肿、腹部鼓胀,按之肝脾肿大。
这些合在一处,卢杜仲道:“倒是和城里传闻的疫病症状几乎一致。”
喻商枝眉宇紧锁。
“卢前辈先前可听闻过类似的疫病?”
卢杜仲摇摇头,“倒是知道高热的、也知道大肚子的,但是这几样加在一起的,却是闻所未闻。”
卢杜仲不知,喻商枝却是心中有数。
他觑着这病症,倒有点像前世时在书本中见过的,同样于北地流行过的一种病,俗称“窝子病”。
“窝子”应当是那边的方言,意思就是得了此病的,一死就是一窝子,取其绝户之意。
这种病症因为医学的发展、时代的进步,早就不甚常见了,不过喻商枝博览群书,又时常听祖父讲古,故而症状一摆出来,就立刻想到了。
若真是窝子病,喻商枝脑子里就有现成的方子。
但他也知道,此事不可轻率对待。
这疾病万千,有许多只是看起来症状相仿,实则相差千里。
若是用药不对,浪费些药材也就罢了,关键是有可能反而害了病患的性命。
而且时下的疫病,与窝子病最相似的一点,就是急性病患,病势发展地极其迅速,多有猝死的结局,往往连抢救都来不及。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是在和阎王爷比试,看看谁的动作更快。
由于心下还未有定论,喻商枝没急着同卢杜仲说出自己思考的结果。
两人洗好手后往回走,恰好遇见了潘郎中和葛郎中。
这二人见了那怪模怪样的白袍子,面露不屑。
因为这种料子,都是有些人家奔丧的时候才穿的。
莫说他们了,就是刚刚进草棚的时候,那些流民也有误会,因为喻商枝和卢杜仲,也是抓人去活埋的。
按理说,他们同是来此做事的郎中,理应彼此交流,互通有无,可潘、葛两人眼高于顶,看起来不想和喻商枝及卢杜仲多说半句话。
若是平常,喻商枝绝对也懒得搭理他们。
但到底他是为了这些病患而来,故而还是压着火气上前叫住了他俩。
“不知二位前辈看过此处病患后,有何见教?”
潘郎中率先停住步子,转过身,淡淡地扫了一眼喻商枝。
“便是有什么说法,也不必同你讲。”
喻商枝不咸不淡地抬了抬嘴角。
“看来前辈胸有成竹,想必已琢磨出办法,医治疫病了。”
葛郎中跟在一旁,捋了捋自认为仙气飘飘的胡须道:“那是自然,仁生堂的积淀,又岂是你们这些泥腿子爬上来的草医郎中知道的?”
说罢就神秘兮兮地同行向前,一道进了潘郎中的房门。
卢杜仲朝地上呸了一口。
“两个老匹夫罢了,摆什么架子。”
说罢他就招呼喻商枝道:“走,咱们也回屋商讨对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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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修)县城之内,依旧开始出现染疫的病例
他们几人住的土坯屋, 乃是潘郎中、葛郎中、卢杜仲加喻商枝这般的顺序。
鉴于这土房子隔音确实不怎么样,也亏得另外两人去了顶头上潘郎中的屋子,不然他俩为防隔墙有耳, 少不得要去外面寻个地界说话。
“你怎么想?”
卢杜仲之前听闻喻商枝的一些事,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后辈。
他虽有家学渊源在, 可干这行的谁没有呢?
所以才方坐下,他便虚心请教起来。
喻商枝便说出先前在外面时,没说明的话。
“这等病症, 我先前倒是在医书里见到过, 就是不知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卢杜仲眼前一亮。
“你真的见到过?哪本医书?”
实际上压根没有这, 喻商枝索性编撰了一个名字说给卢杜仲。
在听闻这本就是残本,现今已找不到时, 卢杜仲深感遗憾。
“亏得你过目不忘,不然这等典籍失传,岂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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