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千年来他从来没有懈怠早晚课,这些经文日日咏诵,却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让他觉得痛苦难当。
独孤阳被鬼气浸透的肉身很快在杀伐凌厉的罡气中被绞碎,孤阳子身上的鬼气散了一层又一层,让他变得异常虚弱。
他的护体法衣开始变得支离破碎,苟梁却嫌速度还不够快,投以符咒烧去孤阳子身上的法衣,让他在天道之下暴露无遗。
以前,孤阳子时时刻刻小心地藏着自己的鬼气,以他一身功德,天道很难发现他本因逆天而行,使用童男童女血祭之术应遭天谴的业障。但此时孤阳子身上的鬼气薄发而出,再有苟梁刻意驭使雷霆之力,雷霆加身,孤阳子此生功过悉数被天道堪破。
不论是他曾经用血祭禁术所杀的童男童女,还是他借用自己的亲子作为业障替身,为夺舍残害人命,为转移业障残害子嗣婴灵,陷杀母体……种种因果业障都在天道眼中暴露无遗。
虽然他身具大功德,但企图愚弄天道,这样的罪名是什么功德都不能相抵的。
从天而将的雷电顿时加重了数倍,穿透九重塔尖鞭打孤阳子的魂魄,势要让他魂飞魄散。孤阳子心知自己死期将至,愤恨道:“我纵死,也要将你这祸害除去!”
只见他散出一身功德,竟是以三千年功德与天道做交易,换毕厦一命。
天道成全了他的遗愿,雷霆霎时分成两股,其中一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毕厦劈了过去!
【叮!!NO.00401执行者——】
“毕厦躲开!!”
苟梁脑中一片轰鸣,甚至没有听完主系统的警报,下意识地朝毕厦扑了过去。
“小坑儿!”
毕厦大骇,当即翻过身将苟梁挡在身下。
瞬息之间,雷霆已至!
“不要!!!”
苟梁双手紧紧抱住毕厦,生死一线,脑中一片空白的他甚至来不及想用什么道具应对眼前的死局。
就在毕厦和苟梁觉得两人必死无疑的时候,落在苟梁手上的雷电突然消散于无。放声大笑的孤阳子笑声戛然而止——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本该将毕厦和苟梁劈成飞灰的那股雷霆之力凌厉地掀飞毕厦,随后竟如同撒娇一样缠住苟梁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即,他眼睁睁地看见自己三千年的功德裹在雷电之中,化作耀眼的紫金色光芒,欢喜地钻入苟梁体内。
孤阳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责问天道为什么背信弃义,为什么将他的功德送给他的仇人,但已经没有机会了。
感受到苟梁的愤怒和恐惧,雷霆之力以百倍之势劈向了孤阳子,徒留下一声——天道不公!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被掀飞的毕厦落地的同时孤阳子就已魂飞魄散。他也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顾雷霆的驱逐,跑回苟梁身边紧紧抱住他。直到紫金色的功德全部被苟梁吸收,雷霆之力退散,苟梁睁开眼睛,才发现事情已经结束了。
瞬间将这个世界的魂币上限刷爆的苟梁:咦???
*
长天门的掌门为灭千年厉鬼,以身殉道,长天门内上下哀痛。
原本被提前开放的甲子论学,因此延后了一年,苟梁再次收到请帖时,没有推辞。孤阳子游历三千年的道学手札留存在长天门的密室内,被苟梁毫不客气地吸收,虽然孤阳子魂飞魄散不可能死不瞑目,苟梁还是为此高兴了好一会儿。
他说:“要不是孤阳子已经死的透透的,现在肯定躲在角落里抱紧自己嘤嘤嘤。”
毕厦不感兴趣地说:“他当年死的时候也是被雷劈的,死相太丑,哭起来有什么好看的。”
苟梁哼了一声,“我渴了。”
毕厦赶紧去给他倒水,就这么任劳任怨还是受人嫌弃:“要不你让吾皇出来呗,喝口水都要我自己说。”
毕厦捏碎了杯子,阴测测地回头看了一眼恃宠而骄的某人。
接着……他忍气吞声地换了个杯子再给他的小坑儿倒了一杯温水。
甲子论学为期两个月,苟梁回到七藏阁时,正有一对男女在他的店门前哭闹。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哭得特别惨,只差没给男人跪下来了,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看向男人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苟梁:“……阿卓,你把人家姑娘怎么了?”
话音刚落,姑娘噙着眼泪把看负心汉的视线转向了苟梁,“孟七宁……”
“七宁你终于回来了!”
孙卓卓也哭了。
群众的目光复制粘贴,落到了苟梁身上。
苟梁:“……”
把这两个麻烦精带进店里,听完了始末,苟梁才知道这个妆都哭花了的女人就是原主的同级系花。
上次系花结婚还给他发过请帖,只是恰好赶上孤阳子的事,他乐得省了一份份子钱就没有去。而现在系花嫁的那个老男人和别人好上了,那小三认识一个顶顶厉害的“天师”,老男人和“天师”吃了一顿饭之后,毅然决然地决定和系花离婚,迎娶小三。
系花当然不肯,缠着孙卓卓找上苟梁,如法炮制地也要请苟梁和老男人吃一顿饭。
苟梁无语地看着她:“姑娘,你这事找我不合适。你应该找110。”
打发了战意熊熊的系花,苟梁瞪着孙卓卓:“你少给我找点事,成吗?”
毕厦在一旁冷冷地说:“再惹是非,杀了你。”
孙卓卓:“……”
他倒吸一口气,凑到苟梁耳边自以为小声地说:“哥们,你男人是不是人格分裂?上回他不是这样的啊……”
话没说完就被毕厦提溜着丢出门外,门口的指示牌一翻:暂停营业。
毕厦抢着苟梁飞上楼——在长天门两个月禁了两个月的食,他早就受够了,谁敢打扰,他灭了谁!
于是,朝阳市民只觉得这个冬天异常温暖。
专家们痛彻心扉地呼吁:款爷们,少开车啊少开车!
后来,特别部门的人都知道组织里有一位顶级顾问,因为身上带着厉鬼印记的缘故,一个月三十一天恨不得有三十二天都开着两仪极阳阵,以除秽气。
镇守首都二十年后,容貌没有丝毫改变的苟梁和毕厦开始环游世界。
若他们不走,就算后勤部门二十四个小时在线也拦不住群众们的八卦之魂、猎奇之心。
又过三十年,已经从部长之位退休的张窦在濒死之际约了苟梁最后一面。
看着青春如初的苟梁和毕厦,对比垂垂老矣的自己,张窦伤心地把毕生功德留给了苟梁。
毕厦恨不得把他的魂魄团吧团吧,踩成粉碎,被苟梁拦住了。最后威逼利诱黑白无常,在张窦的生死簿上添了一个缘定三生的姻缘,这才罢休。
苟梁好笑地看着他:“好啦,回家给你炖冰糖雪梨,消消火气。”
又过二十年。某日,苟梁在街上偶遇一只濒死的流浪狗,突发奇想给它唱摇篮曲,送它安眠。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他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流浪狗突然迸发强大的求生欲,猛地站了起来,就要狂奔离开人间炼狱——
毕厦微笑地注视着它。
流浪狗屈辱地趴会了地上:“汪……”让我死吧,我一秒都不想活了QAQ。
随着流浪狗踏着“悠扬动听”的摇篮曲陷入长眠,苟梁摸着它失去温度的身体,忽然抬头对毕厦说:“毕厦,我的阳寿尽了。”
毕厦怔住。
他大步上前,抱紧苟梁,柔声说:“乖,别怕。小坑儿,我一直在这里,不会让你离开我一步。”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表情猛地变成了焦急和惊慌。毕厦急声说:“小坑儿,你不要害怕,千万不要害怕。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很快就结束了。你身上带着我的印记,不管到天涯海角,不管你的魂魄还记不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小坑儿……”
怀里的人骤然失去了温度,在阳寿用尽生息断绝的一刻,年轻清秀的容颜变成了失去水分的枯老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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