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白对他提出的要求同样吃惊非常,张大的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拳头。
贺聪三人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一路行来都是如此,哪怕蒋府规矩要比客栈野宿时要严格些,但谁也管不到南山剑派首徒和他的“红颜知己”同住一室不是?
进了屋,苟梁戏谑地看着他:“岳大侠可又伤了一颗少女心呢。”
岳谦启唇反诘,“这都是拜谁所赐?”
苟梁笑脸蓦地一收,眉眼中流露出锋利之色便如千里冰封,冷哼了一声:“怎么,嫌我妨碍你了?岳谦哥哥?”
岳谦的脸陡然红透了,他已经习惯苟梁阴晴不定的性格,闻言求饶道:“叶兄别捉弄我了,我与她不过幼时见过几面而已,谈不上有何交情。”
“那小姑娘要是听到你这样说,只怕眼泪能把这座岛淹没了。”
“叶兄又浑说。”
岳谦无奈他何,言归正传地说要去隔壁房内和司徒白说些门中事,让他自己当心——虽然蒋府守卫森严,但也难说没有魔教徒混进来。
苟梁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大师兄!”
司徒白朝他身后看了眼,见苟梁没有尾随而来,顿时凑到他身边挤眉弄眼地说:“大师兄,那位姑娘是谁?你们??”
“事出有因,你别管。”岳谦粗暴地应付了他的好奇心,问道:“你何时来的,师父可有什么交代?”
司徒掌门的亲传弟子一共有四人。
其中岳谦居首年纪却最小,二师弟和四师妹如今都已经年过三十成婚生子,司徒白排行第三,是司徒长天的亲生儿子,今年也已经二十三岁了。之所以有这样的年纪落差,只因司徒长天收徒只看天赋,不看血亲——便是司徒白,也是长到九岁展露出练剑的天分,与司徒长天的剑道一脉相承,这才被他父亲正式收徒。
别看岳谦年纪小,却从小老成持重,很有大师兄的威信。
所以他表明不愿多谈的态度,司徒白就算再稀奇也只好先按下不提,老实地回答他的问题。
原来,蒋老的第一封求援信便是送到南山剑派,其后与司徒掌门密信交谈过后,才给梵音阁和九冥楼去信。
是以,司徒白比他们早一步抵达盘龙岛。
司徒白说道:“我出门前爹特意嘱咐,这一路南下只为保护蒋老前辈祖孙二人,要我切莫恋战魔教,因小失大。此外,并无他言。”
岳谦了然地点了点头,“今次是我南山主持比武大会,蒋老要来便是贵客,我们自当以他的安全为上。”
司徒白迟疑了一下,说:“我看蒋老给爹的信中提到要点你为蒋家婿,爹看起来也没有拒绝之意,大师兄你有何打算……”
岳谦怔了下,随即镇定自若地说道:“婚姻大事,师父不会不问过我的意见就和蒋家透露联姻之意,此事待我回去再议不迟。况且,《灵犀琴谱》是音攻秘典,与我们剑派无益,拿了不仅让宝珠蒙尘还易起怀璧其罪的祸端。倒是梵音阁中有不少适龄俊杰可以与之相配,退一万步说,若是蒋老信不过旁人,定要把孙女托付给师父,这不是还有师弟你么?”
“师兄,你莫要害我呀,要叫玉娘知道可不了得!”
“秦姑娘不是一直看不上你么,怎么我才离山两个月你就长了本事,让她改变心意了?”
“哈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现在不答应,不代表以后不愿意啊。”
“你若将这份毅力放在剑术上,师父也不会总罚你了。”
“师兄,你可饶了我吧……”
师兄弟二人说笑起来,分外轻松,岳谦回房的时候,眼中的笑意都没褪。苟梁从刺绣中抬起头来,见状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们师兄弟感情当真不错。”
“一起长大,自是当然。”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他在,他们师兄弟四人感情才甚笃。
岳谦被带入师门的时候,还不过两岁,才刚刚到能挥舞小木剑的年纪。
他师父只管传道授业于照顾人上十分笨拙,师娘身体孱弱而无法事事亲躬。岳谦自幼又不爱亲近别人,后来陆续收了后面的三位徒弟,安排四人住在一起,情况才好转起来。
岳谦几乎是由自己的师弟师妹一口饭一口水拉扯大的,司徒白十来岁的时候还常常不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说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大有当他是自己弟弟或者干脆是儿子的意思。后来被天赋逆天的岳谦揍哭了几回,这才学乖了。
他青梅竹马的回忆里充满温暖,与原主正好相反。
叶归的童年,是在与同伴不断残杀,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这样黑暗的岁月中熬过来的。
苟梁收针站起来,淡淡地说:“是么,我却知道一起长大的,也可能是生死仇敌。”
“叶兄你……”
岳谦被他眼中的冷意一惊,苟梁却是一笑打断了他的追问,“过来。”
岳谦听到这一声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苟梁这次却没有驱遣他,反而将刚刚从绣架上取下的衣服递给他:“你且试试合不合身。”
“给、给我的?”
岳谦又惊又喜,全然不敢置信。
苟梁挑眉,“怎么,不想要?”
“要,当然要!”
岳谦一把抢到手里,如获至宝又像是怕他反悔似得,却不想他完全多虑了——苟梁不仅为他绣了一件外袍,便是鞋袜深衣腰带,都已齐备。
这一身以黑为主色的龙凤绣文服,苟梁绣制的时候岳谦也曾看见,只当他是穿腻了红色要换新鲜花样,怎么也没想到是为自己而绣。岳谦换上之后,不自觉地把胸膛更挺直了些,无端觉得自己仿佛变轻了许多,垂眸看着弯身为自己束腰带的苟梁,一时只觉得手心在冒汗。
“如何?”
他对苟梁笑了笑,展现他招牌式的温雅。
苟梁却一皱眉,捏住他的脸往两边扯了扯,嫌弃地说:“不许笑,丑死了。”
岳谦笑脸一僵,那挂在脸上许多年、几乎变成面具的笑容一点点风化,露出最本真的自我——
孤傲,冷漠,深邃。
他静静地看着苟梁,眸光深处透露出与自身气质矛盾的温柔,那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动。
这样的他,简直……帅破天际。
苟梁心跳快了好几拍,脸上有些泛红,轻咳了一声,说:“果然还是黑色适合你。”
“真的么,可惜,这样不适合南山剑派的首徒。”
岳谦笑了下,珍惜地抚摸着暗藏金绣的袖口。
自小离家以剑为伴,他几乎与剑化作一体——不论沾染多少热血,依然冰冷而锋利。
他过于早慧,注定不能与同龄人拥有一样的想法,那些单纯的快乐在他看来索然无味。当年他创出第一个招式,领悟到第一道剑意,他师父就忧心忡忡。因为他的剑太过无情,太过冷静,太过凌厉,分明没有染血开锋,却已然戾气深重。
为了矫正他的性格,他师父师娘耗费了很大的心力,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让他谈笑自如也学会喜形于色。
他如今习惯穿着一身白,配一把与剑客完全违和的折扇,就是他师娘的得意之作。
她说,世间少年郎的风流姿态,尽在他身上。
后来,她生下司徒霜后不久就病逝了,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岳谦。
岳谦不愿她在九泉之下还为自己牵肠挂肚,一向配合师父师娘形象塑造计划的他自律坚持,日子久了,不管内里如何,外部的棱角已经被打磨光滑,成就了今时今日的“南剑岳谦,端方如玉”。
此时在苟梁面前袒露自己,他心中有些忐忑,苟梁眼睛里倒映出的那个自己反而变得无比陌生起来。好在,苟梁毫不掩饰他的赞赏和满意,让岳谦平复了那丝不自在。
苟梁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监控里蒋素昔就要进入客院,他才收回视线,也给自己换了一套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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