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怀。”顾玠听得他的话,心中仅有的平静尽数破碎,“不要再说了。”
往日就算有人对他深有好感,要么就是直接被顾朴生拦住了, 要么也是含蓄委婉。何曾、何曾像徐连这样,竟是要明明白白将情容都说出来?
顾玠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更没有被人如此当面诉说情意。一时脸上仅余的病色,也被嫣然绮丽所代。
他直站起身,却被徐连误会, 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将他一把拉住。
两人手碰着手, 都是暖烘烘,烫滚滚。
徐连情态比之顾玠更甚,可话更是倒豆子一样,犹如战场杀敌,奋起直追。
“我是真心欢喜你,想同你在一起的,昨天我说的话,你心中可有什么想法?又或者,心底可有什么顾虑?你不要我说,是不是当真后悔了,昨天答应的话也只是哄着我先离开,往后就要这么跟我断了来往?”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走?”
听他越说越伤心,声音哽咽,竟似要哭出来般,顾玠心底也微有急意,反手握住了对方。
“我并非要走,只是从未有人跟我说过这般话,一时情难自胜。”
他说这话的时候,耳廓也是微微发红的,那种情窦初开的模样愈发明显。
初时只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徐连,但越讲心底反而越通达起来。尽管依旧不太好意思,可到底算是回应了人。
“我并非哄你,也并非要同你断绝往来。”
“你跟我表明心意,我心内诧异,不知道你是何时起的心,我竟一点都没有察觉。此前我也没有对旁人动过心,更不知道该如何、如何去回应你,教你也能高兴些。我怕做的不妥当,反伤了你的心。”
顾玠没动过心,没喜欢过别人,他担心的是如果答应了徐连,到后来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喜欢,他所给对方的也不是对方需要的,不免将彼此的情分白白毁去。
他是被爱的,就算有任何不对,也不会受到伤害。可徐连不同,顾玠此语,皆是为了对方考虑。
他一番话让徐连胸腔登时酸涩鼓胀不已,又往前跨了一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小。
“我不怕的。”他只要顾玠不讨厌自己,不回避自己就够了,剩下的他都可以慢慢努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看到你在茶楼,过后想找你吗?”
“记得。”
“我那时候见你,就觉普天之下的光彩,都在你一人身上,视线千万般都无法离开。并非你不能察觉,是我一开始就抱了这种心思,有意亲近,你只当是我们相识渐久,不曾防备。”
“你同我说话,同我在一处,我总是高兴的。”
两人的手仍握在一处,一时心头悸动非常,再说不出别的言语,只是静静看着彼此。
“往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顾玠知道,若是同意了徐连的请求,代表了何种含义。他看着对方眼中诸般情意,说不出拒绝的话,跟昨日一样,回了个肯定的答复。
徐连于他,总是跟旁人不同的。顾玠昨晚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对徐连永远都存了格外的纵容。
顾玠不会自欺欺人,更不会像《折柳记》当中的书生一般,一定要与亲近的人互相折磨,乃至最后分道扬镳。
他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对于徐连目前的请求,顾玠都是愿意的。
“阿玠。”
顾玠的回答让徐连激动不已,两人本身就没有太多距离,此刻更是犹如环抱着彼此,两只手握得好似难以分开。
徐连觉得他以往打过那么多胜仗,都没有现在这一刻来得高兴。
“先去坐下吧,有话慢慢再说。”
顾玠看了眼两个人的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挣脱,有些不自然地就这样牵着对方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原本徐连是坐在榻上,伏着矮几睡觉的,顾玠坐在他面对,两人中间隔了一个桌子。现在他们坐在了同一侧,肩膀挨着肩膀,两只手同放在榻沿。
屋里好半天连讲话声都听不见,牵画在外面问了一声可有什么吩咐,惊得两个才通心意的人慌忙分开了手。
分明也没有做逾越之举,可一颗心就是砰砰乱跳得厉害。
“不用,你们且守在外面。”
顾玠才说完,徐连的手又碰了过来。先只是一点点地试探,而后拉住了他一根手指,再是两根,最后是三根。
他没有出言阻止,等到手与手完全贴合的时候,两人早已是面红耳赤。
那些奇怪的感觉尽数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奇妙,就算他们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也不觉得无聊。
不知道过去了过久,徐连看着正前方地上摆的一盆花,讷讷出声:“我心跳得好快。”
顾玠的心跳得也挺快的,他同样在看那盆花。
这是二堂兄前不久给他送过来的,说是花期很长,在屋里摆摆也漂亮。送来之后,牵和修剪了一番。
“今后你在我面前,可以不必戴着面具。”
一旦知晓徐连的心意,很多事情也就一目了然了。
他之所以戴着面具,无非是不希望被自己看见相貌上的残缺。可顾玠并不在意这些,他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因外表变化而有所改变。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觉得徐连那道疤丑陋。
徐连这晚仍旧没有留在他的院子里,顾朴生自从知道了对方的念头,往顾玠这儿都比以前来得更勤快了。他每次都是早上来的,偶尔也会傍晚突袭一下,用怀疑的目光先在顾玠的屋子里扫视一圈,确定徐连没有做出不该做的才放心。
顾朴生知道顾玠是个有分寸的人,他防范的是徐连。有几次休沐他往这儿来,无意看到徐连盯着顾玠的眼神,当真是炽热又浓烈。
“这个月第四次送帖子来了,当真不去赴约?”顾朴生将官洄给顾玠下的帖子放在了他桌前,接过牵心端来的茶喝了一口。
他有意坐在了顾玠和徐连中间,隔开了两人。
“我同他之间并无交情,没什么好去的。”
“他邀请的不都是一群世家子弟,你以前也都会去的啊,怎么现在身子好了,反倒更不愿意出门了?”
以前顾玠身体不好,出门他们担心。
现在身体好了,这样整日在家中不出去他们同样担心,怕他的性子给拘坏了。
顾朴生跟官洄同样没有什么来往,不过听身边的朋友对他都多有赞许,而且顾玠以前玩的那群朋友跟对方的关系也很好,他想着让顾玠出去也没有什么。
谁知对方反应总是淡淡的,言辞之中更是多有疏远。
“难道是这人跟你有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顾玠说着,看了徐连一眼,想到花园之中对方恹着神色跟他说不想他跟别人太亲近,那会儿他只当徐连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作祟,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吃一顿莫名的醋,因之回答顾朴生的时候也就笑了笑,“我不喜欢跟对方太过亲近。”
顾朴生看不懂他这笑,徐连听到他的话却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禁脸红了些许。
“行吧,既然你不愿意去那就不去。”
“往后再有帖子来,麻烦兄长让他们直接退回去。”
顾朴生听顾玠说不想跟官洄太亲近也没有当回事,及至听见对方这话,才意识到顾玠是真的不愿意跟官洄来往。
顾玠是很好说话的性子,也从来不会与谁为难过,真要是有什么,那也一定是那个人的不对。想到这里,顾朴生连带过来的那张请帖都不愿意留在顾玠这儿让他看了不高兴,又见顾玠跟徐连的样子,分明是已经心意互通,饶是看徐连觉得牙痒痒,他也没有真的一直待下去打扰两人,将请帖又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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