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到回家重新买了一个手机联系后,才重新联系上予安,那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鹿予安看着监控视频中带着帽子有些佝偻的男人有些出神,视频中可以清晰看出,他在确定鹿与宁走进去之后,才将教室门反锁,把外面杂物点燃,将打火机扔在现场扬长而去。
是不是前世也是这一个人?
可惜视频没有拍到正面。
而根据鹿与宁的说辞,他原本是约自己在第三间教学楼的见面的。
但是在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一个不认识的同学告诉他,自己将见面的时间地点都改了,鹿与宁没有多想,所以才会提前出现在第一间教室。
按照幕后之人原本的计划,自己本应该恰好在着火的时候出现在第一间教室门口,加上邻居哥哥的打火机和拍到邻居哥哥出现后山附近的监控,他们可以说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鹿予安不由的想到,戴帽子的男人究竟是谁?他究竟布局了多久,他记得简承说过,甚至那个人在学校都一直监视着他,按照这一次那个人对鹿与宁的打算一清二楚,大概率他也监视着鹿与宁。
那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还有如果说将时间提前的目的是为了怕他比鹿予宁早到破坏计划,那么把第三间教室改成第一间教室目的是为什么呢?
鹿予安有些不解所以他跑回后山废弃教学楼看看还有没有被他忽视的细节。
被火烧过之后的废弃教学楼格外破旧,破碎的窗户玻璃碎得满地都是。
鹿予安刚好碰到了负责维修的学校后勤人员,后勤人员在测量窗户的玻璃,忍不住抱怨说:“原本只要换第三间教室的玻璃就好了,谁知道火一烧,连第一间也需要换了。这种玻璃和玻璃框都是特制的耐高温的难配的很。”
鹿予安记得他那天经过第一间教室的时,那时的玻璃还是好的,大概是鹿与宁困在火里的时候太过惊慌,将玻璃打碎,要不然教室里面的火不会烧的那么快。
鹿予安看到了第三间教室的报修记录,上面写着第三间教室玻璃报修的时间正是着火那一天的下午。
鹿予安换一个思路,这场火灾两世谁受益最大。他忍不住想,如果一切按照前世的发生,最后的受益人会是谁。
可他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名字——鹿与宁。前世因为这场火,他最终和鹿家决裂,而鹿家也更加疼惜鹿与宁,而这一次,如果没有自己这个变数,大概率会走上前世一样的结果,甚至鹿与宁换画的事情也可能被鹿家轻轻揭过——
可是,他想到鹿与宁差点死在火里的样子,十分不解,这太矛盾了。
如果真的是为鹿与宁好,怎么可能会让鹿与宁冒着这样的风险呢?
*
便衣警察找到鹿予安确认身份的时候,周围还有很多同学,而南市警察局的正式通告已经发出来。
虽然通告里面并没有说出鹿予安的身份,但是不少人已经知道了。
当初写那一篇报道的女记者也找到鹿予安,鹿予安本来是不想要接受采访的,但是女记者一句话打动了鹿予安。
如果更多人知道曾经发生什么或者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类似的悲剧也许会更少。
接受采访接近尾声,女记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予安,你知道你记下名字的孩子一共有多少个吗?”
鹿予安没有丝毫犹豫说:“56个。”
女记者心中有些惊讶,这和官方记载的数据是一模一样的,她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她知道眼前的少年从头到尾都没有忘记那些孩子,一个都没有。
她又忍不住问道;“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忘记了你,你会觉得不值得吗?”那些孩子被拐过去的年纪都还很小,有一部分只是短暂的呆了几天,对于他们而言很多人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有鹿予安这么一个人,但是少年满身的伤痕,和他失去听力的右耳,他付出了太多。
鹿予安浅棕色的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犹豫,坦然说:“我做那些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本来就和他们没有关系。”是否被忘记,他从来都不在意。
*
鹿家。
鹿与宁起床时候发觉自己全身无力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发烧了。
他习惯性的想要去找爸爸和哥哥。可他们却都不在,他给他们打了电话,但是他们似乎都有事情,没说几句就挂掉了。
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他低头看着手机愣愣的。鹿与宁在心里小声不停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他们太忙了。
但鹿与宁心里其实清楚,哪里是因为什么工作忙呢,只不过是因为今天是予安做手术的日子,他们在手术室门口陪着予安而已。
鹿与宁只能让管家叫来家庭医生。
等着家庭医生的时候,鹿与宁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的消息,自从收到那个玩具之后,这个陌生号码时长都会给他发送一些消息,都是他小时候的事情,鹿与宁并不傻,对这个人始终抱有警惕,并不打算赴这个不知底细的约,因此从没有回这个号码。
而此刻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那个号码发来一条信息——
“宁宁,别傻了,鹿正青根本不是真的对你好,他现在满眼都是自己的亲儿子,哪里还顾得上你。”
这句话却像是刺痛了鹿与宁。他终于忍不住回复——
“不可能的,爸爸才不像你说的那样。”
只是鹿与宁啪啪打完这一行字后,他迷茫的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动摇。
*
鹿正青其实并不是在陪着鹿予安,他也确实接不了鹿与宁的电话,他那时正准备登机,察觉到与宁有事之后,他联系杜秘书去照顾与宁。
而他自己飞往百里之外的隔壁省。
直到他到达目的地,站在破烂不堪的房子前,抬起头看着这间不满厚厚灰尘和蜘蛛网的小院子,年纪半百在商场久经风雨的男人此刻心中竟然有些胆怯。
因为这里就是关了予安长达五年的地方。
自从鹿正青知道一切之后,他几乎自虐一般整夜睡不着,他一闭上眼就是小小的予安浑身是血的看着他,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予安究竟经历了什么。
所以他找到了当年的卷宗,找到了当年囚禁了予安整整五年的院子的地址。
鹿正青沉默一会儿,终于颤抖着手推开院子的门。吱呀一声,锈迹斑斑的铁皮门被推开,映入鹿正青眼帘的是杂草丛生的院子。
自从当年的案子发生后,警察进进出出取证大半年,后来这个院子就荒废了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鹿正青环视院子一周,看到一进门院子中枯井旁边有几个翻开的黄色土坑。土坑小小的,每个却又很深,长度大概七八十公分,差不多是五六岁孩子身高。
鹿正青眼睛满是血丝的死死的盯着那几个小土坑。
带着鹿正青的老人家见状忍不住叹气说:“造孽哦,当年这个院子里挖出不少小孩子的尸体,一个个都还那么小。喏那就是埋他们的地方。”
鹿正青强迫自己转过头,不要再去想,差一点予安也是其中的一个。
他看着院子中用木头搭建的一间极其简陋的小木棚,停住了脚步。鹿正青知道这就是用来关押小孩子的小黑屋。
他颤抖着手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一进门一种积年不散的血腥味混着潮湿木头气息扑面而来,小木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有在一些角落里隐隐可以看到陈年的血垢。
而更让鹿正青无法接受的是四周墙壁上晦暗干涸的血色。
鹿正青几乎自虐一般,让自己一点点看过这个房间每一寸。
终于他停在小木屋地下室的入口处。
他们两人下来,窄小的地下室格外逼仄,低沉的天花板像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地下室重要的证物已经被警察带走,但是里面依旧是带着血肉腐败的那种味道,领人作呕。
地下室还是留下很多东西,比如拴在墙角的铁链,比如墙壁上深深的抓痕,比如墙壁上一大片的乌黑的血垢。
跟着他进来的老人家唏嘘说:“听说这个地下室是他们专门用来教训最不听话的孩子,外面还几个埋着的就是从这里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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