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帝确实老了,只是起身这个动作就累得他气喘吁吁。没一会儿他再一次瘫坐在蒲团上,这一次他喘了好久的气才平息下来。
他温和对姬松说道:“上次有个小年轻顶了你的脸入宫,父皇对他说了几句,在这里就不一一交代了,回去你让惜宁讲给你听。这次父皇得对你说点我们父子之间的话。”
听到这话,颜惜宁下意识要起身。两个帝王之间的对话,是他能听的吗?
然而他刚一动,就被平远帝制止了:“你们也可以听一听,毕竟你和青竹是容川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
叶林峯眼神复杂,姬铎真会策算人心,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提醒自己:你是姬松的舅舅,你不留下帮助姬松,他在这世上多孤单。
平远帝缓声道:“小六的事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对。”
姬松没指望季莹的事能瞒过平远帝,平远帝在炽翎军中都有那么多眼线,更别说在凉州了。姬茵改了名字后在平昌城活动,总会有人看到她。如今平远帝算是给季莹一块免死金牌,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和亲的六公主,有的只是凉州的普通百姓季莹。
姬松拱拱手:“儿臣替小六,多谢父皇。”
平远帝微微一笑,他摆摆手:“为君之道,太傅和我已经对你说了太多,想必你也不想听了,等你登基后……”
姬松抿了抿唇干涩道:“父皇,儿臣这辈子成为不了您想象中的皇上。”他没办法像平远帝一样为了楚辽不要亲人,为了权衡不要道义。他耿直、率性,眼里容不下沙子,没办法如他的父皇这样做到精确的制衡。
平远帝笑容更深:“你已经成为我想象中的样子了,我儿容川会是个好皇帝。我想说的是,等你登基之后想做什么便去做,不要像你的父皇一样,做什么事之前都要考虑再三。”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语气,颜惜宁却在这句话中读出了平远帝深深的无奈。在位二十余载,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一个好皇帝。然而所谓的好,也只是在同各方势力妥协之后达成的好,远远没有到达他想要的程度。
姬松眼眶微红,他拱拱手郑重道:“儿臣遵命。”
平远帝舒了一口气看向了颜惜宁:“惜宁是个好孩子,你和他好好过,不要负了他。”他没能过上的好日子,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好好过。
颜惜宁恭敬地行了个礼:“谢父皇。”
说了好一会儿话,平远帝已经疲惫不堪。他身体后仰,抖着手将瓷瓶收到袖中:“我现在还不能死,你放心,等事情处理好,我会给你个交代。”
叶林峯眼眶早就红了,他倔强地扭过头看着龙椅一侧:“你可以选择不吃。”
平远帝轻笑一声:“当然要吃,这么多年了,也该为自己选一次了。”皇位是权利,更是一份责任。这些年楚辽的担子沉沉压在他的肩头,终于到了要移交出去的那一天了。
他再一次看向对面的三人,随后挥挥手:“回去吧,朕累了。”
太和殿外阳光灿烂,勤劳的宫人在努力冲刷兵变时残留的血迹。若不是亲自经历了那场恐怖的兵变,颜惜宁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此时他扭头看向巍峨的宫殿,心中感慨万千。
只有这样沧桑厚重的地方,才能培养出平远帝这样深谋远虑的人吧?和平远帝相比,他就是个俗人。他还是想回到他的小院子,安安静静地晒太阳,做好吃的。
许是扭头的时候扭得太快,颜惜宁突然感觉视线有些扭曲。他看向姬松和叶林峯,这两人正闷着头面色复杂地向着广场外走去。
颜惜宁向前走了两步后停下了脚步,眼前的阳光似乎变成了诡异的黄色,宫墙和地钻杂糅在一起,转得他有些恶心。
姬松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阿宁似乎没跟上来。扭头一看,只见颜惜宁面色雪白身体摇摇欲坠。
姬松瞳孔一缩:“阿宁!”
颜惜宁身体一软向后倒了下去,天空和姬松的脸渐渐暗淡,最后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色。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同心结
一场兵变后,都城满目疮痍,作为胜利者的姬松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需要犒赏炽翎军将士,需要安抚文武百官,需要撑起楚辽朝堂……然而此时的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静静守在他的王妃身边。
姬榆一盘子下来,颜惜宁脑袋上肿了一个大包。他当时没晕,可是离开太和殿之后就晕了。叶林峯沉着脸在颜惜宁的脑袋上摸索了很久,一根根银针扎下,颜惜宁却毫无反应。
姬松焦躁得走来走去:“神医,阿宁到底怎么样了?”
叶林峯沉吟很久后摇摇头:“不太好说。脑子是人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你看他头上这么大的包,说没影响是假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更不清楚他醒了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病症。”
神医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再说惜宁之前就有一些癔症,只能等等看了。”
姬松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脑海一片空白,过了片刻,他声音颤抖:“神医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阿宁什么时候能醒?”姬松的手轻颤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他得知自己双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时一模一样。
叶林峯没说话,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
姬松唇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怎么可能?阿宁身体健康,说不定睡一两个时辰就好了。”再说了,还有神医在呢。他的腿都能治好,阿宁只是被砸了个包,怎么会醒不过来?
昨夜兵变,阿宁一天一夜没睡,现在累了睡着了也是正常的。姬松伸手在颜惜宁的面颊上轻轻摸了摸温柔道:“放心吧,我就守在这里,哪里都不去。阿宁,你好好休息。”
叶林峯担忧地瞅了姬松两眼,最终他收拾了药箱什么都没说。
姬松静静在床边守了阿宁一天,直到夜幕降临,阿宁也没醒过来。眼看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姬松的心也像蒙上了一层阴影:“阿宁,天已经黑了,你肚子不饿吗?今天老张做了锅包肉和酸菜炖大骨头,都是你爱吃的菜,你再不起床,严柯他们要把你喜欢的骨头吃光了。”
颜惜宁静静的闭着双眼,他面色微微发白,整个人像睡着了一般。
此时严柯轻轻敲了敲卧室的大门:“主子,宫里来人了。您快出去看看吧。”
姬松眉头一皱:“现在?”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冒出了平远帝白日说的那句话:等事情处理好,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等姬松来到正殿时,他发现宰相闻人敬和大太监杨顺发站在大殿中,他们换上了黑色的丧服。一见到姬松,杨顺发就哭成了泪人:“容王殿下,陛下和太后……半个时辰前驾崩了……”
姬松后背的汗毛全部竖起,他张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远帝就这么死了?他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处理吗?
见姬松呆愣在原地,宰相闻人敬悲痛道:“容王姬松接旨——”
姬松感觉脑子木木的,他缓缓跪下:“臣姬松接旨。”
平远帝和姬松他们分开之后,只做了两件事。他静静地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中写完了遗诏,遗诏上只有两点内容:他驾崩后,传位于姬松。还有一点,便是丧事从简以国事为重。
遗诏写好后,他传宰相和朝中心腹大臣到了御书房,告知他们新皇上位之后该如何做事。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君臣一场,平远帝该交代的总要交代。
姬松麻木地听着闻人敬的声音,与平远帝相处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略过。他心头酸涩,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又冷又重,与此同时心里还有一种隐秘的解脱感。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感觉变得格外复杂。
等闻人敬传旨完毕后,他将圣旨合拢郑重交到了姬松手中。见姬松眼眶泛红,闻人敬哽咽道:“陛下节哀。”从姬松接旨的那一刻开始,姬松就是楚辽的皇帝。
姬松声音沙哑地开口了:“……痛苦吗?”平远帝走的时候痛苦吗?他用上神医给的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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