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奔逃的老道士霎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好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薛恕见他不动,便上前拿人,却不防那没动静的老道士忽然张开了嘴,朝他露出个阴森森的笑——
只可惜薛恕对这些小伎俩熟悉得很,动作比他更快,没等他口中暗器吐出来,就先卸掉了他的下巴。
装着暗器的短竹管自他口中滚落,又咕噜噜掉在地上。
薛恕用流星锤的铁链将他双手束住,又挑断他一根脚筋防止逃跑,便将人拖着往外走去。
老道士眼睁睁看着他一脚踩碎了装着暗器的竹管,回头朝他阴沉笑了下,再不复先前伪装出来的青涩纯良。
殷承玉在外等了两刻钟不到,就见薛恕手里拖着个人出来了。
他将老道士推到殷承玉面前,邀功一样说:“人捉到了。”
殷承玉脸上现出笑意,虽然没开口夸赞,眼神却是赞赏的。
他打量着老道士,刚经历了一番搏斗,对方此时颇有些狼狈。只不过他倒是有些骨气,即便跛了一只脚,也还硬气地站着:“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谋财害命!不怕官府吗?!”
他大声叫嚣着,一副你们竟敢戕害良民的无赖模样。
殷承玉还未开口,倒是薛恕先阴了脸。
他眯了眯眼,猛地踹向老道士膝弯。
老道士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磕在了地面上。
但薛恕犹嫌不够,抽过旁边侍卫的佩刀,刀鞘重重砸在他的脊梁上,迫使他整个身体都贴在地面上,脸埋进尘灰里,才冷然道:“你算什么东西?跪着回话。”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只有我能和殿下顶嘴。
殿下:?你也不能:)
第16章
看出薛恕不是善类,老道士不敢再撒泼耍赖,终于老实下来。
只是他虽不再叫嚣,却仍然在装傻:“各位好汉,我就是个穷道士,大恶不敢作,最多也就是在山下装神弄鬼吓唬人,赚些银钱糊口。若是你们有亲朋在我这买过符,花了多少,我尽数退还就是。”
殷承玉懒得听他废话,自袖中将那张从忘尘道人身上得来的盐引引纸拿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认识吗?”
老道士瞪眼看那张盐引,顿时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一般安静下来。
半晌,才抖着嘴唇道:“这、这是什么,我不认识。”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神情已经转为了惊恐。
“忘尘道人是你徒弟吧?他已经死了。被人灭了口,尸体就扔在乱葬岗上。”
只看他心虚畏惧的表情,殷承玉便笃定他对忘尘道人参与之事知情。将那张引纸扔给薛恕,他转身往马车边走:“人交给你了。”
薛恕拱手应是,目送马车离开之后,便拖着老道士进了道观里。
——行馆里人多眼杂,又有万有良的眼线,并不是审问的好地方。倒是这道观偏僻,正适合审讯。
薛恕将人拖到了道观正殿,第一件事是先亲手挖了老道士的一对膝盖骨。
谁也没想到他刚进来,还一句话没问,就先用了刑。
老道士活了五十有余,走南闯北,自诩也是经过风浪的,但此时却也被他的狠辣吓破了胆。原本满肚子应付的招数都在这酷刑下烟消云散,他又惊又惧又疼,终于承受不住,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我说,我都说。”
然而薛恕却并不着急审问,他将染了血匕首扔到一旁,接过下属递来的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指尖血渍:“知道为什么要挖你膝盖骨么?”
不等老道士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对殿下不敬者,当诛。”
说这话时,他眉目阴鸷,声音阴冷渗人,如森狱恶鬼欲择人而噬;连带着他背后的三清祖师像也仿佛染了几分阴邪,含笑的嘴角似带了别的意味。
阴森诡谲,叫人不敢直视。
在场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尤其是那些跟随的四卫营兵士,眼中均露出惊惧之色,各个垂首缩肩,恨不能将自己缩进墙里。
薛恕却并不在意自己在旁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他擦干净了手,命人拿了笔墨纸砚摆开,对老道士道:“说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他扫了一眼挖出来扔在一旁血淋淋的膝盖骨,平铺直叙道:“若有遗漏,咱家多问一句话,就挖你一块骨头。”
知道他绝不只是吓吓自己,老道士不敢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供词写了满满一张纸,最后让他画上押,才算完了。
薛恕将供状收好,本想命人将老道士处理掉,但转念又想到上一回他杀了两个刺客,殿下还生了气。便又改了口:“关起来,留口气。”
处置完老道士,他才命人寻了铁锹,去挖三清祖师像下面埋的东西——据老道士交代,万有良伪造户部文书所用的假印信,并不是忘尘道人所刻,而是出于他之手。
忘尘道人长袖善舞,却并无甚谋略见识。老道士将他推到人前,自己则在幕后出谋划策,正是深知掺和的这些事迟早要惹大祸,便早早给自己留了后路。
除了与忘尘道人瓜分的金银之外,他还保存了伪造的户部印信数枚、文书副本、往来书信等等。所有这些东西都被他埋在了正殿的三清祖师像下,他之所以冒险折返白鹤观,也是舍不得藏起来的钱财。
至于忘尘道人临死前藏起来的那张盐引引纸,老道士也交代清楚了,那是他让忘尘道人留的保命符——那盐引是伪造的,可上头盖的盐使司官印却是真。是忘尘道人寻机骗万有良拿出官印,偷偷摸摸盖上去的。
假的盐引,上头盖的却是真官印。足以用来牵制万有良了。
只不过他大概没想到,自己到死也没能用上这引纸。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薛恕命人将挖出来的金银运走,自己则带着伪造印信和文书等回去向殷承玉复命。
殷承玉把玩着那伪造的印信,再仔细辨认那伪造盐引,最后果然在印刷墨迹上发现了细微不同。他将东西收起来,叹了一声:“那老道士倒是奇才。”
难怪上一世,伪造的书信让他都寻不到破绽。
“人暂时留着,等此间事了,再行处置。”
说完又想起郑多宝方才来通报的事,又道:“下头来报,说万有良有遣人送了请帖来,那时你不在,郑多宝便叫下头的人说你被孤罚去了柴房思过,还未出来。你别记错了说辞。”
薛恕应下来,又盯着殷承玉看。
眸光殷殷,似有期盼。
殷承玉与他对视片刻,念在他此次立功不小的份上,到底唤了郑多宝进来:“领他去库房,随着他挑几样东西。”又转脸对薛恕道:“行馆里都是下头人送来的孝敬,没什么好东西,回望京后再论功补上。”
“臣不想要那些。”薛恕却是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殷承玉此时心情不错,便也好脾气地问道。
薛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想要香料,殿下常用那种。”
他很喜欢殷承玉身上的冷梅香气,可那帕子上的香味已经逐渐淡了。
殷承玉闻言有些诧异,在他的记忆里,薛恕是从不喜品香熏香这类风雅之事的。但他既然开口要了,殷承玉也不至于吝啬一盒香料,便应了下来:“郑多宝,你领他去拿两盒雪岭梅。”
薛恕讨到了赏,心满意足随郑多宝一道退了出去。
他随郑多宝去拿了两盒香料,又去赵霖处拿了万有良的请帖,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里。
此时已经黄昏时分,夕阳迟暮,夜色欲侵。
薛恕将请帖翻阅一遍,记下时间地点,便随手扔到了一旁。
然后才将两盒雪岭梅放在了桌案正中。
他坐在桌前,盯着两盒香料看了许久,又豁然站起身来,去了浴房——雪岭梅香味清淡,他在外奔波一天,满身浊气,恐会污了香味。
沐浴之后,薛恕才将郑多宝顺带给他的博山炉摆出来,按照郑多宝所说,细致地将香料引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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