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婪的捕捉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大步跟在了后面。
今日耗费的心神不少,殷承玉实在疲乏得紧,也懒得再端着架子在正厅同薛恕说话,便将人引去了寝殿的偏殿。
殿内地龙烧的旺盛,他脱了大氅,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和软底鞋,才出来见薛恕。
“什么东西这么急吼吼要呈给孤?拿上来吧。”殷承玉懒洋洋靠在圈椅当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他本是精致的相貌,此时束发的头冠取下,乌发半披,衬得肤色如玉,眉眼秾丽。偏他不自知,姿态慵懒,眼波潋滟,在莹莹烛光之下,勾魂夺魄的美。
仿佛皑皑雪地里,满树红梅一夜绽放,灿灿灼人眼,
薛恕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一时竟无法挪开视线,黑漆漆的眼底波澜陡生。
殷承玉不经意抬眸,与他的视线对上,顿时便沉了眉眼,重重放下茶盏:“薛恕!”
茶盏撞击发出当啷之声,薛恕这才收回视线,将脚边的箱子捧到了殷承玉面前。
那箱子有一尺高,两尺长宽,看着颇有些沉手。
“打开来看看。”
殷承玉抬了抬下巴,郑多宝会意,上前将箱子揭开,随即便被里头满满当当的金银玉器晃了眼。
“这是……”他看着薛恕,一脸莫名。
要说是送礼吧,也没见谁大喇喇直接将一箱金银玉器堆在一处送来的,这也太不体面了!
可若不是送礼,这大半夜搬这么大一箱子来,还能是行贿不成?
“陛下赏我的,都给殿下。”
薛恕抱着箱子上前两步,放到了殷承玉手边的小几上。
殷承玉拿起一个白玉狮子眯眼打量半晌,便笑了:“殷承璋送你的?”
他曾在老二那里见过这么个白玉狮子,这雕刻狮子的白玉十分难得,通体莹润无暇,唯生了两个绿点,有巧手的匠人因形制宜,将之雕成了雄狮之态,那两个绿点,恰做了玉狮的眼睛。
因十分难得,老二很是喜欢,没想到竟然舍得用来拉拢薛恕。
“还有些旁人送的。”薛恕“嗯”了一声,颇为理直气壮:“我向陛下禀报过了,陛下说任我处置。”
殷承玉闻言又笑了,睨他一眼:“狡诈。”
别人给他送礼,他转头就禀给了隆丰帝。既得了隆丰帝的信任,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不过仔细想想,上一世时薛恕也是如此,一副雁过拔毛的狗脾气。
前世老二为了拉拢薛恕,也没少给他送礼。
还记得他被迎回东宫不久时,外界对他和薛恕的关系猜测纷纷,又因薛恕夜宿慈庆宫,传出不少流言蜚语来。老二为此特意派人下江南寻了两个盘正条顺的小倌回来,调教好后就眼巴巴让人送给薛恕。
谁料薛恕不按常理出牌,当场就拔刀将人斩杀了,砍下头颅送到老二府上,说他送来的人意欲行刺。
最后老二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将两人的尸身赎回去,这才息事宁人。
没想到重来一世,竟还能看到老二的乐子。
若是叫老二知道了,恐怕要气得吐血。
殷承玉心情顿时大好,赞赏地看了薛恕一眼:“不错。”
语毕,又打量着薛恕,语带试探:“殷承璋如此厚待,你当真半点不动心?”
薛恕摇头,目光定定锁在殷承玉脸上:“我只想伺候殿下。”
要不是殷承玉不允,他更愿意留在东宫。
“缘由。”殷承玉心里一动,目光不由带上了探究。
薛恕想了想,却说没有理由,
他怎么想的,便怎么做了。
自见到殷承玉的第一眼始,便不可自抑地想要靠近他,想将世间一切捧到他面前。
世人都说妖邪惑人,但他却觉得,真正惑人的是九天之上的神祇才对。
殷承玉便是他的神祇,只需一个照面,便能让人折腰,甘愿俯首。
作者有话要说:
#论颜狗的爱情#
殿下:你喜欢我什么?
狗勾:喜欢你好看。
殿下:。
第8章
上一世,殷承玉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殷承玉回忆着那时的情景,那应该是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候。隆丰帝刻意放纵,文武百官争相站队,老二老三奋力最后一搏。他身为太子,处于漩涡中心,便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刺杀。
其实自他从皇陵回来,重回朝堂,逐渐掌握大权之后,就已经开始不时遭遇刺杀了。
只不过那一次格外凶险些,他不慎中了毒双目失明,薛恕带着他躲避追杀时滚落山崖之下,两人在一个狭窄的山洞里藏身了半个月,才联系上了搜寻的禁军,脱离危险。
回宫之后,他曾问过薛恕:为什么是他。
当时薛恕是如何回答的?
他垂首看了他许久,手指轻佻地按住他的唇,说:“旁人都不及殿下好颜色。”
当时他心觉受辱,之后便再未问过这样的问题。
他与薛恕之间,始于利益交换,纠缠于欲望之中,中间或许还夹杂了许多其他东西,但他却不愿再深究。保持现状就很好,如此就算来日兵戈相见时,也不会心慈手软。
自前尘往事里抽身出来,殷承玉看向面前的人,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
他打量着如今尚且年少、心思一览无余的薛恕,心想还是年少好。
既不会说那难听话惹人厌烦,还会眼巴巴凑上来讨人欢心。
多乖。
殷承玉最后还是收下了薛恕送来的一箱子金银玉器。
他让郑多宝拿了块东宫令牌,扔给了薛恕:“令牌给你了,日后且记得自己是谁的人。”
薛恕接过令牌,鲜有情绪波动的面上露出些许喜色。
他认得这令牌。郑多宝,还有赵霖他们腰间,就经常挂着这么一块令牌,这意味着他们是太子的人。
“谢殿下赏。”他郑重将令牌收进袖中。
“既无事了,便退下吧。”殷承玉挥挥手,起身准备往正殿去,行至门口时,又嘱咐道:“你既要替父皇办事。日后再来,记得避着人。”
薛恕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之后才神色轻松地离开。
他记着殷承玉的话,这回没走正门,如同夜枭一般,悄没声儿地自角门出了东宫,往西厂行去。
殷承玉回了正殿,想起那一箱子东西还没安置,便吩咐郑多宝道:“在库房单独辟出一间来,将那箱物件收进去,日后一律如此。”
郑多宝应了一声,伺候他睡下之后,方才指挥着小太监将箱子收进了库房里。
盯着人登记造册时,郑多宝满意地直点头。
觉得自己先前倒是想岔了,这薛恕倒是个好的,懂得知恩图报。
*
元宵之后,便出了年。
望京城中年节的喜气还未散,就出了件大事——南熏坊的虞府遭了贼。
那入府行窃的贼子动静还闹得不小,不仅卷走了虞首辅珍藏名家真迹,连带着大老爷二老爷的书房珍藏也被席卷一空。就连这几年同亲朋来往的书信、私印等等,都一卷而空。
虞家当即就报了官。
虞首辅年事已高,惊闻噩耗,生生被那嚣张贼子气得病倒了,一连数日都告病未能上朝入阁。
虞家二老爷虞景素来是个炮仗脾气,眼见父亲气得病倒,惹事的贼子却不知所踪,便日日去顺天府衙门要说法。他只在五军都督府领了个荫蔽的闲差,每日里正事不干,就挎着刀往顺天府衙门大堂里一坐,还美其名曰督促顺天府尹尽快捉拿贼子。
顺天府尹愁得头发都白了一把,只能派出更多差役去搜寻贼子下落。
由于阵仗颇大,望京城里的百姓将此事引为笑谈。偶尔有那胆大的,遇见去顺天府衙门的虞景,还会笑着问上一句:“虞二老爷,今日可捉住那贼子了?”
虞景通常只满脸不快地回一句:“没呢!”
而就在这样平和中带着些许欢欣的气氛里,巡盐御史们带着皇命,静悄悄地离开了望京,往各地盐使司去巡视盐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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