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走近的柏夜息并没有再亮出指间刀片,更没有展示什么其他威胁。但恐惧依旧从柏林文心底翻涌着升起。
让柏林文这时才确认。
真正令他恐惧的并不是那生锈刀片。
而是面前的柏夜息本人。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几步之远,炙热的温度烘烤着后背,柏林文已然退无可退。恰在这时,门外的声响愈发清晰起来,似是有人找到了这边,正在努力搜寻。
“……有人吗?能不能听……”
柏林文顾不得那么多,甚至连高温都不顾了,抬脚就想踹门高喊。
“这——呃!!”
他才只发出了一个字音,就被身后无声无息逼近的柏夜息扼住后脑,侧脸朝门迎面重重地压在了滚热的金属门上!
“——!!!”
柏林文的大半嘴唇也被死死压贴在冷库门,唇皮似是因为高热而瞬间黏合在了一起,凄厉的惨叫声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柏林文再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因为金属门太厚,连他被狠狠压上去的那一下都没撞出什么动静。
真正发出声响的,反而是皮肤直接贴触到高温而发出的一声“吱”。
明火烤肉似的滋响。
疼到几近晕厥的柏林文,这时才真正感知到了自己离死亡究竟有多近。
他终于知道,柏夜息真的没想过要活。
所以什么都可以对他做。
迷离之中,柏林文听见了柏夜息的声音,极度的恐惧和垂死的本能让他分辨清了每一个字。
“知道我为什么看你作戏嚣张这么久么?”
不只是最后这些天的鱼死网破,早在柏林文刚来海城时,他就编造了那么多和柏夜息的假消息,还去学校找过时清柠。
柏夜息却没有立刻解决他。
而在更早之前,当时弈得知柏夜息只把自己当成备用心脏时,就曾经失声问过。
“你想过你父母吗?他们怎么可能同意?!”
是的,他们不会。
和前世不同,柏夜息现在要捐出器官,简鹭和柏林晚肯定不会放任。
所以他要找好理由,才能把顺利把自己的心脏变做时清柠的备用储藏。
柏林文就是最好的理由。
“我留你活着。”
柏夜息手腕微压,掌下的剧颤痉挛更加猛烈,他的声音却仍然如此平淡。
“就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去死。”
重生这一世,活着两辈子,柏夜息从来只有一个希冀。
从未改。
被大伯害死的柏夜息可以把遗体的心脏留给他爱的人。
顺利地再不会有任何追究。
冷库外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扩音后的声音终于清晰连贯地传过来。
“柏夜息——”
“柏夜息——听得见吗?”
“请敲击门或墙壁,让我们能确定你的位置!”
冷库内,半死不活的柏林文发不出丁点动静。
完好无损的柏夜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喇叭和广播反复地在四周播放回荡,声音合着烧燃杂响充斥在整个空荡冷库。
柏夜息依然安静无声。
他等的就是这一个结局。
柏夜息在痛苦中炙烤着筹谋了两辈子,终于在这一天得偿所愿。
他习惯性地抬手,摸向自己颈间素链。
此刻那里空空如也,幸运全落在了他爱的男孩身上。
这样就可以了。
未来要伤害你的人被我诛斩。
昨日伤害过你的我不会再见。
小小,安安。
安安宁宁的你。
再也不会有事了。
此生漫漫,前路平安。
第90章
AD4
“轰!”
冷库外烧焚的杂音越来越大,隐隐还有闷沉的垮塌声传来。
被厚厚金属和混凝土包裹着的冷库里面也在逐渐升温,不只那直接被烤成高温的金属门,明显地,室内的空气也变得闷热起来。
柏夜息随手扔开了早已没了声响和挣扎的柏林文,上前去检查门锁。
火场里,这种门窗连接处最易被烧裂变形。
柏夜息没打算出去,但也不想让这里被烈火烧毁,他要尽可能地待在完好的空间里。
以保全自己的尸体。
被他扔在一旁的柏林文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早已被疼得昏死过去。
柏林文的大半张脸上都已是红烂的一片,与高温直接接触过的皮肤迅速地发起了水泡,鼓胀的软泡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瘆人。
“柏夜……”
“柏……滋——”
“柏夜息——!”
外面的扩音喇叭和冷库内的墙角广播里仍在坚持不懈地呼唤着柏夜息的名字,声音在空阔的冷库中回荡出一种奇异的混响。
震在人耳膜上,颇有分量。
这反复的声波让地上的柏林文都不由动了动,似是被吵得恢复了意识。
柏林文艰难地睁开眼睛,半边视线已是血肉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外面那不断传来的搜寻呼叫。
“请发出声音,让我们知道你的位置——”
可是除了柏林文自己的粗哑低喘,冷库里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旁边的男生活动自由、完好无损。
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蒸得人燥热心慌,室外的杂音也越发作响,再这么下去,恐怕就算能重重敲门,也不一定可以被外面听到。
“嘶……”
柏林文疼得忍不住哼出声。
他更想大声呼叫,让外面注意到这里有人。可是还没等发出动静,余光一瞥见旁边的柏夜息,柏林文就立时吞了声。
连已到嘴边的痛哼都不得不咽了回去。
柏林文的半边嘴唇被烫伤了,皮肉黏连在一起,难以张开。但他的声带并没有受伤,真要喊的话,柏林文仍然能奋力发出动静。
可他不敢。
柏夜息就在他身旁一步远的距离,柏林文几乎笃定,但凡自己叫出一声,不等外面听见。
他就肯定会被柏夜息弄死。
检查完门锁的柏夜息回头,垂眼看了看脚边的人。
柏林文识相地没有发出动静,但其实刚刚,柏夜息原本想直接割了他的声带。
连下手的地方都已经用目光丈量过。
所以柏林文对男生视线的恐惧并非无由而起。
只不过柏夜息不想让喷溅出的血脏了自己,才没有动手。
免得没办法把干净的心脏给时清柠。
“窸窣”一声碎响,柏林文艰难抬头,模糊地看见柏夜息正在拆什么东西。
那是柏夜息唯一随身带来的物什,东西拆好展开,似乎是一件防护衣。
所以他还是要给自己做防护?
柏林文想着,却发觉那防护衣颇有些怪异。
它虽然也厚度足够,能抵御冲击,可防护的范围却有些不对——
怎么会有人在最危险的火场里不去护头,不护咽喉。
单单只护住自己的胸口?
而柏夜息也的确对自己裸露在外的四肢毫不在意,只仔细确认了自己的心口是否被护好。
他的表情太过冷静,不像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
更像在处理一个珍贵的物件。
四下嘈乱,柏夜息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柏林文看着男生那专心致志的动作,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柏夜息根本不是在保护自己,而是在保护一个器官。
柏林文之前筹谋良久,虽然没有料到今日这个收场,但他也确实有过不少进展。前期他这个侄子的确表现出过器官捐赠的意向,不止想法,还有行动。
就在几天之前,柏夜息还在服用捐献器官所需的降低排异反应的药物。
器官移植不只是在手术台上摘取和放入那么简单。人体拥有自己的免疫系统,会无差别地攻击外来的异物。
包括移植来的健康新器官。
为了降低排异反应,提高手术成功率,捐赠者和受赠者在术前都要服用大量的药物,来削弱自己的免疫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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