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柠看了一眼,又走过去,把它扔到了更远的地方。
直到扔得彻底看不见了,时清柠才走回去,拉起柏夜息的手臂,说:“上楼喝药。”
他抬头对阿姨说:“阿姨,麻烦把药和水一起端上来。”
少年的声音异常冷静,眉目间一贯的甜蜜笑意也不见了,阿姨下意识地应了声:“好。”
应完才发觉,自己那一瞬如同应命令似的紧张。
而罕见肃色的时小少爷,已经把他监看的人拉上了楼。
阿姨放下药和水就离开了,时妈妈不放心地跟上来过,见时清柠坚持,只好为两人轻轻将房门关好。
卧室里的窗帘自动合拢,光线无声地昏暗下来,为屋内平添了一分安全感。
时清柠扔掉窗帘开关,拿起那杯蜂蜜水,几步站到了床边。
他板着小脸,面无表情:“把药喝完,然后喝这个。”
坐在床沿上的柏夜息手里拿着一大碗浓黑的汤汁,苦味四溢。
汤还是热的,仿佛苦调也受热活跃起来,单是闻着就让人觉得难以下咽。
可是刚刚还理都不肯理别人一下、被劝了好多次一口都没碰的柏夜息,这时却直接把一碗汤药全灌了下去。
一口气没停地喝完,柏夜息咽下最后一点汤液,被涩得下意识皱紧了眉心。
他却没有去接时清柠手中的蜂蜜水。
柏夜息抬手,轻轻想去碰时清柠的脸。
“我喝完了。”他的声音被苦得更哑了一点,吐字却很清楚。
“你不要哭。”
少年很冷淡地看着人,室内昏暗不明,自他那漂亮的眼尾滑下的水痕却依旧坠出了浅浅的一道光亮。
滴落着,落在柏夜息无意识紧缩的心上。
少年却不肯承认:“我没有哭。”
伸过来想去擦拭泪滴的手指就在他的脸侧,略显宽大的袖口从过于清瘦的手腕处滑下半寸,露出了刚刚绑束缚带时留下的痕迹。
医用约束带都有棉质的内衬,可柏夜息这是第一次试,还那么用力,怎么可能不伤到自己。
那只手一直抬着,没有收回,时清柠冷眼看着,没有动。
就这么静立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就一口咬了上去。
咬住那手指,含进坚硬指节,牙根磨得生痒。
时清柠含糊又咬牙切齿地说。
“我在生气!”
气死了。
气得想咬人很多次,一千下一万下也不够宣泄一半的火气。
可是少年当真去咬时,却又没舍得用一点力。
连一个牙印都没有落下,只有一处被尖尖的虎牙留下的浅浅小坑。
长指终于被放开时,被咬的人还没什么反应,咬人的少年薄唇依旧紧紧地抿着,看起来很不高兴。
而柏夜息一直没有躲,素来冷漠的神色间露出了一点茫然。
“为什么……生气?”
到现在,他依然不明白。
时清柠点头:“好,那换做是我,故意节食、过劳,导致高烧……”
他的话没说一半就被打断了:“不会。”
柏夜息根本不让他把这种可能说完:“你不会有事的。”
时清柠更生气了:“那你就可以了吗?!”
柏夜息又露出那种有些茫然的表情,像是换了个主语就听不懂了。
“我……?我没有关系。”
他明明就知道这样不对,却根本不在意自己受到的伤害。
时清柠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自言自语。
“我就不该和病人讲道理。”
柏夜息仍旧认真听着,对时清柠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未曾错漏。
他烧昏了的意识正认真地思考着对方的话语,下一秒,却被更炽烫的热浪迎头覆没。
“……!”
柏夜息被人凶巴巴、恶狠狠地吻住了。
柔软的触感清甜生涩,小孩根本不懂,却因为生气不肯罢休,动作直接地吻进深处,把那甜软探入进来。
像一尾惹人怜爱的银鱼,又似让人陷入了这初夏的一场薄雨。
轻而软的甜意笼罩周身,沾衣不湿。
全落在了心里。
柏夜息被少年按着肩膀,站着低头亲下来的人气势很凶,却有未曾落尽的眼泪滴在柏夜息的脸上。
似疼似烫,最后又只是纯粹的水滴。
把一切所有,全染得漉湿尽透。
时清柠说了不该讲道理,就真的没有再白费口舌。他直接亲了上去,亲得不得章法,却是尽力地凶狠。
像是当真被他吓住,男生的身形的确僵住了,也没有再说什么“没关系”的浑话。
时清柠这才满意地亲完了这一下。
他退开一点,皱了皱纤挺的鼻尖。
“好苦。”
柏夜息刚喝完药汤,唇齿间带着未褪的药味,既苦又涩。
时清柠最讨厌苦味。
他气得又亲了人一下。
“因为我喜欢你。”
时清柠直白地做完了,才向人解释。
“我喜欢你,所以看见你受伤就生气。”
他站着,双手按在坐在床沿边的柏夜息肩膀上,还把单膝跪到了柏夜息的双腿之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姿势让时清柠可以直接看到柏夜息的反应,让对方不能再躲避逃开。
时清柠很有把握,自己全然掌控了局势。
然而下一秒,时清柠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眼前一暗,唇间骤然压上了热度。
后背被托了一下,然后才落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和时清柠气急的凶狠不一样,即使这种时候,男生的动作依旧不落体贴。
只除了他的气息太热。
未束的黑发从柏夜息的颈侧滑落下来,罩住了已经整个人被牢牢压住的时清柠。
长发坠脸。
丝丝缕缕,将少年笼得一寸不落。
柏夜息甚至还用指节轻轻擦了一下时清柠眼角的湿意,然后才垂眼,专心动作。
可是正是从这个温柔体贴的男生身上,时清柠才真正体会到了。
什么叫做凶狠。
药味早就散去了,唇齿间萦绕不褪的满是独属于男生的薄荷香气。那骤然凛冽了千百倍的气息清冷不再,只余炽热。
无声侵袭,无处可避。
本就高烧的男生比平日更加灼人,那热意顺着唇齿烈烈燃起,仿若要将时清柠的身骨一并烧融化尽。
经历寡薄的少年终于体会到了真正的深吻,他却已经分不出半寸心神来学习了。
昏暗的室内交叠着晕热的气息,薄雨一并把两个人全浇透了,烧灼不灭的焰苗里缠绵着湿漉的水汽。
起初还被拭去过湿意的眼角,后来却被更多承载不住的水汽全然洇红了。
钟表熄了光,时间也被混淆不清,再分不出过去了多久。
久到都不知吻落下了几次。
时清柠慢慢才开始回神。
缺氧的思绪慢吞吞地运转,他发现压覆在自己身上的男生并没有真正把体重落下来。两人相贴虽近,男生也不过只是想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直到最后气息沉热,倦意浓重,侧躺下来的柏夜息依旧没有把人放开。
时清柠埋在对方胸口,觉得对方的体温好像和自己的脸一样烫。好在薄荷没再乱跑,抱住他之后似乎就安了心,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所以虽然一直被滚热的高温紧紧包裹着,时清柠却没有动。
他想让薄荷休息一会儿。
不过就在时清柠以为对方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了一点动静。
“小小。”
落在耳畔的声音很轻,让人没分清是“小小”还是“宝宝”。
倒是后一句长一些,才让时清柠听见。
男生在说。
“我好久没能梦到你了。”
“……”
如果不是怕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薄荷惊醒,时清柠其实很想再咬他一口。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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