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文逐渐向柏夜息走近,平静的脸上冷而僵硬。
“谁伤的?是谁?难道不是他发现的吗?之前我的麻枪落在了家里,等我回去找,却发现被人收起来了,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他发现了,藏起来,就是想在最后弄死我,是吗?”
“他弄不死我的,”柏林文放柔了声音,慈祥地望着柏夜息,“我是你大伯。”
毒.品会腐蚀人的大脑,从生理上无可逆转地损伤思维和理智。让他们变得谎话连篇,情绪骤转。
而早在更久之前,柏林文就已经被深深的嫉妒毒害了多年。
“所以这不能怪我,知道吗,该怪谁?”柏林文就像个耐心的教导者,循循善诱,“是不是怪你爸?是不是?”
“不是。”
被他逼近到只有一步之隔的男生淡淡地开口回答。
“不是他,他不知道。”
柏夜息说。
“他那时发现的话会拦着你,让你去戒毒。是我帮你把麻枪藏了起来,没让家里任何人发现。”
“你?”
柏林文愣了愣,好笑似的。
“别扯了,怎么可能。你为什么……”
“因为那时他把你当大哥。”
柏夜息的回答却没有一点玩笑。
“我把你当死人。”
柏林文一顿。
他那被烧热的思绪终于被彻骨寒意冰得清醒了一瞬,就在这一瞬,他看见了柏夜息望过来的眼神。
那当真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前世柏林文吸毒的事的确是被弟弟发现的,柏老爷子和柏老夫人都年事已高,受不得刺激,柏林晚独自去找柏林文,劝他,督促他戒毒。
柏林文吸毒的事的确被瞒了下来,没被其他家人发现。
而且因为戒毒,柏林文的身体开始恢复,肾脏并未提早病变。
一切都开始好转。
然后柏林文就记恨在心,又忌惮会被曝光,就联手简家那个拐走了柏夜息的人,最后安排车祸撞死了柏林晚。
刚找回失踪儿子的柏林晚,就这么死在了亲大哥的手里。
所以前世,柏林文在几年后才会肾衰竭,而这一次,他病变的时间提前。
也因为吸毒过量,他提早变得更蠢。
以至于柏林文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一次,跟自己在斗的似乎并不是他一直记恨的弟弟。
那能是谁?
难道能是面前这个还没成年的小破孩?
柏林文又觉得好笑,呵呵笑起来:“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个屁……”
但说着说着,他声音猛然低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尽管他早早发了短信,尽管冷库的灯已经亮了这么久。
却依然没有哪怕一个手下找过来。
甚至连刚刚追进冰库的情形,现在再想一想,也不像是他在抓柏夜息。
倒更像是柏夜息故意把他引到了这里。
柏林文终于察觉,面前这个男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蠢笨、可以肆意摆布。
“你想干什么?”
柏林文问。
“你不是自己来的,是不是?你父母假装走了,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想把我钓出来……”
柏夜息:“他们没有来。”
柏林文嗤笑。
他根本不信。
柏夜息却说:“如果他们知道今天的事,估计也会拦着我。”
“所以我自己来。”
从来都是柏夜息自己,恨他到生要活剐。
为因车祸去世的父亲。
为被觊觎肾脏的,他爱的男孩。
“我自己,再来杀你一次。”
第88章
AD4
时清柠睡得并不舒服。
熟悉的气息好像忽然离远,再寻不见,昏昏沉沉之际,他半睡半醒,陷入了迷蒙的梦境。
薄荷好像离开了,不知去到哪儿。时清柠四处去找,却漫无头绪,毫无所得。
他在长长的陌生的地方,推开一个又一个房间。可是每一间里面都没有熟悉的长发身影,连一点点最清淡的薄荷香气,也无处探寻。
时清柠不肯放弃,一扇又一扇去推开门扉。他遇见了很多人,熟悉的或陌生的。梦里时清柠说话并不利落,开口也含混,被鬼压床似一般,越急越说不得。
但那些人好像都知道他要找谁。
也都告诉他。
不知道,没见到。
时清柠还遇见了之前的一位医生,当初正是她发现了柏夜息的精神状况不太对,可能是焦虑症。
医生打着招呼问:“你那位朋友怎么样了?”
时清柠想答,说他会很好,但等到含糊开口,却见医生摇摇头,叹口气离开了。
薄荷怎么了?
时清柠想问,可是却叫不住人。他想到柏夜息接受了长达三年的治疗,想到柏夜息被医生说“思虑太重”,想到柏夜息做了那么多,却似乎全围绕着时清柠。
没有千万之一分给自己。
就好像柏夜息想的从来只是“要怎么让时清柠顺遂活下去”,而不是“要怎么才能和时清柠在一起”。他周全缜密地想了那么多,却唯独总会把自己忘记。
忘记把自己放进时清柠的未来里。
时清柠更迫切想找到薄荷,想把人牵住。他努力向前寻找,在不知第几个打开的门扉里,他看到了许行。
许医生正在办公室里和自己的团队商量着什么,四周白惨惨一片,浓厚的消毒水味刺得人眼睛疼。时清柠按着红透的眼睛去听,听见了什么“移植手术”、“器官摘除”,什么“离体冷藏”、“无损解冻”。
时清柠对那些词太敏感,听到就好像每个字都长成了针。他反复提醒自己简阿姨和柏叔叔都知道这件事了,肯定不会让柏林文……
柏林文。
针林刺雨中时清柠忽然想到什么,柏林文和眼前说着话的许行,其实丝毫不能牵连上任何关系。
如果是柏林文胁迫,这些器官移植的技术为什么是许行来研究?
……而且许行明明是心外科的。
心脏,心脏,许行研究的只有心脏。
需要冷藏器官来用的也不是迫在眉睫的柏林文,而是未来才可能出状况的……
“二少?”办公室里的许行忽然转过头来,打断了时清柠的思绪。
时清柠浑浑噩噩,什么都顾不得:“薄荷呢?”
这次时清柠用尽所有力气,终于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可是听见这话的许行却好像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用一种复杂又怅然的眼神看着他。
看着时清柠的心口。
许医生用目光在说——
“他不是在这儿么?”
“……!!”昏暗的卧室里,时清柠猛地惊坐起来。忽然的骤起让他一阵额角刺痛,晕眩的反胃感翻涌上来,逼人干呕。
可是那些不适甚至比不得时清柠心脏疼痛的万分之一,他好像被人直接生生撕开了心口。
没有麻药。
意识到“原来只是梦”的那一刻,时清柠得到了微不可查的一毫厘慰藉,随即他就感觉到了腕间的异样。
时清柠的手腕上多出了什么东西。
夜色里或许看不清,可时清柠不可能不认得,哪怕他本能地抗拒着去承认——
他依然知道。
那是柏夜息的素链。
而他原本从不离身。
柏夜息说过那是他的幸运,此刻这幸运却只落在了时清柠身上。
熟悉的疼痛再次从心口传来,时清柠竭力地,却只如呓语般叫出声。
“薄荷……薄荷?”
他用尽全力,却已然知道。
薄荷不在。
这里没有他。
时清柠扶着床柜,踉跄地走下来,他的腿虚弱地在抖,皮肤上不久前才浸润过的暖意此刻被抽离得一分不剩。
柏夜息去哪了?
时清柠艰难地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的手指不停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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