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渣受送终(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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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陆均提供的信息,我们已查明死者身份,男性死者名为方兴,今年四十七岁,行窃惯犯,曾因偷窃自行车、摩托车和入室盗窃三度被抓……”
“女性死者名为陈翠芳,方兴的妻子,四十六,在东顺路天桥附近经营一家小型烟酒超市,收入稳定。”
“两人的儿子,方圆,二十三岁,无业游民,最经常出入的地方是网吧、游戏厅、夜店,前些日子被人带入赌场,迷上了赌博,因为参与地下赌博输了三万,最近正在四处找人借钱,已有好几天没有回家。据邻居说,他在离家前曾跟陈翠芳大吵一架,在门口发生矛盾,周围人有看到他们拉扯推搡……”
章琳跟局长继续汇报着自己调查来的信息,看着局长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咯噔一下,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生怕对方听不清楚一会儿迁怒她。
局长最近很不高兴,因为他被上面的上面训了,原因就是因为这次骇人听闻的碎尸案。
本来还有再一个月不到就要开始评选全国文明城市的,但因为这件事,各方面都格外优秀、评选上的几率极高的S市被剔除了选拔行列之外,这“意外”简直让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几年就想挣个好业绩的市长气歪了鼻子,当场把他叫上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比市长还要大上好几岁,却被当着那么多同僚的面说骂就骂了,他心情能好了才怪。
三天过去,尸体打捞上来后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本以为这案子又要成了无头案搁置着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章琳竟然从陆均那里得到了线索。
现在他皱眉,就皱的是那个陆均。
上回明明他也让人去找他了,怎么那会儿不说?
“我们已经派人搜查了死者家中,在那里我们发现了一本相册。”
局长问:“什么相册?”
章琳戴着手套把从死者家里搜出来的一本相册拿出来,摊开在局长面前,一页一页地翻——里边儿全是七八岁以下的孩子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全都是一面灰色扑扑的水泥墙。照片上小孩的表情都非常地胆怯,但却像是被强迫着一般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
局长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一张一张地翻过。看到这里,办案几十年的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是某本人贩子手里的孩童影集。
他曾经见过类似的,是在某个黑心孤儿院里,里边儿的小孩儿被拍成这样的影集,然后把影集拿去给某些“领养人”挑选。
他越翻心里越凉:“该死的!”
翻到某一张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停下来的那一页的照片上的是个长相可爱的男孩子,有点招风耳,眼睛鼓鼓圆圆的,跟所有灰墙前面的孩子都不一样,他笑得特别开心,开心得仿佛像是在写真一样,跟之前那几页的孩子的压抑的笑容表情格格不入。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他好像见过。
“这是……”
章琳站在局长身旁,叹了口气。
这时,从章琳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男声:“这是我十年前意外走失的弟弟,陆韶。”
第71章 采生折割(五)
汽车站边的小诊所里来了这一年来医生接待过的最特殊的三人组合:要饭的残疾儿, 流浪的傻子,哑巴民工。三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 最大的一个还是个傻子。
宿郢和傻子是先到的。傻子是被宿郢强行拽到了诊所里, 他喊了一路“放手”宿郢都没理他,直到进了门诊, 宿郢才把他放开,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对着医生打了一排字,然后给医生给了两百块钱。
医生不明所以。于是宿郢又把傻子的头按低, 把伤口处的头发拨开, 露出里边的伤口,他指了指那伤,然后又把手机拿出来给医生看, 医生懂了。
“要给他处理伤口?”
宿郢点点头。
“我看看。”医生掰开傻子的头发看了看, 说, “没什么大事儿, 就擦伤了, 等下给他清理一下伤口, 涂点碘伏开点消炎药就成了,用不上两百, 一百就够了。”
说着,医生招呼护士去拿碘伏,自己则去柜台里摸了两盒药出来扔到玻璃柜子上, 这时护士也拿了一些清理伤口的器具过来, 还没来得及交代什么, 就见傻子突然大叫着朝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方一方一!他要把我抓走了,你快来救我!”
宿郢:“……”
这傻子。宿郢叹了口气,几步跟上去。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诊所的门是玻璃的,所以当方一滑着他的滑板来到门口时里边儿的人就看到了外边儿来了个乞丐。
汽车站附近的乞丐不少,但并没有火车站多,毕竟有钱慷他人之慨的人很少有来坐长途汽车的。乞丐也不是傻子,所以大多都去了火车站和人群集中的景点儿附近。但鸡肋也是鸡肋,总归还是有点赚头,所以还是有那么几个乞丐留在这儿合伙儿啃鸡骨头。
诊所开了七八年,医生早就熟悉了这一带的丐帮组织。医者父母心,他心好得很,有时候家里得旧衣服旧床单都是直接给了这里的乞丐,所以跟丐帮关系也不错得很,偶尔路上见了还能侃上几句。所以当他突然见了个眼生的,看起来年龄还不大的,就有些好奇了。
他伸着头看了几眼,发现那三个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那个不说话的年轻人在拉那个头破了的,头破了的则蹲在地上不起来,死死抱着那乞丐的胳膊,嘴里说着“不要”,而那小乞丐则皱着眉说着什么。
“他这点伤没得事。”方一朝着宿郢摊开手掌,“我晓得你是好心,但是那是我们的钱,你要还我们。”
宿郢在手机上打了行字,给方一看。
方一摇摇头:“我认不到字。”
宿郢:“……”哑巴碰上文盲,这下好了。
亏得宿郢脑子灵光,连忙从应用市场往手机里下了个字转语音的软件,只是手机网速很慢,半天下不下来,于是几人尬站着你看我我看你,等着医生出门看热闹,就变成了四个人尬站。
方一看不懂他在干什么,又说了一遍:“大哥,能不能把钱还给我们?”
傻子高声气直地跟了一句:“还钱!”
宿郢被他俩一唱一和搞得郁闷得很,而自己在这个世界偏偏又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他没穿成过哑巴,不会手语,再说了,就算会,这俩文盲也看不懂。
仿佛是得了将军令的小兵,傻子连头疼都不顾了,专门给方一帮腔,不停地念:“还钱!还钱!”
“那是我们两个半个月的生活费,求求你把钱还给我们。”方一说着就要给他磕头了,架势都作出来了,腰杆也弯下去了半截,却被宿郢一把拉住了。
宿郢被他俩这架势闹得没有办法,只好从王大秋身上剩下的两百二十三块里抽出来一张红票,和着他手里另一张塞回到方一手里。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软件已经下好了。
“谢谢谢谢。”方一道了几声谢,给傻子使了个眼色就准备划着滑板走了,但面前的人怎么也不让。他往左滑,人就往左边走,往后拐,人就挡到了右边。
他低着头喏喏道:“好人一生平安。”
说罢了他又撑着滑板往一边滑,可还是被挡住了。
眼前一双脏兮兮的满是灰的廉价球鞋,球鞋上是不怎么干净的工装裤,再看那细长的腿,就知道面前这人也不是什么生活好的。
可再怎么不好,也比他好。
握着铲子的手紧紧地抓着手柄,干瘦的手背骨头冒起、骨节突出。方一死死地埋着头,又长又厚还油腻的刘海垂着,遮住了一双冰冷到极致的眼眸——这些人,怎么不去死呢?
宿郢毫无所觉,拦住方一后,忙着在手机上打字,打好后按了字转语音,一个僵硬的女声就出来了。
“我是哑巴,说不了话,用手机给你讲。”
“我不是坏人,不要你的钱,但你朋友头上的伤得看一下,破了皮需要处理,不然的话会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