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渣受送终(150)
宿郢并不关心那个徐薇怎么样,他倒是比较关心他家里那个只见了一次面的“徐薇”。想到这儿,他想起来他还没有跟许围……不是,是许唯,他还没跟许唯说中午不回去吃饭的事情。
他准备下班后去医院精神科里去问问关于多重人格的事情,虽然按照这个破败小县城的医疗水平来说,大概率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小李,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他跟小李又说了一遍,拉开他的手离开了。
留下小李一人在后面瞪眼。
嘿,这人真绝情。
老梁那是个什么坏东西全校有谁不知道,色狼一个,仗着局里有人家里有钱地下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没少做些狗屎的恶心事儿。
更恶心的是,这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吃,没少祸害人。因为他关系多家里又有点臭钱,在这个屁大的小城里,竟真给他那些破事儿瞒得死死的,愣是没几个人知道他那些黑历史。
就算知道,也没几个人敢说。
校长就是老梁的姐夫哥,教育局局长是老梁姐夫哥的亲爹,不是真闲着了,一般没人去招这个臭。
按早上他看见的徐薇跟老梁在路边那拉拉扯扯腻腻歪歪的样子,八成就是被人得了手。要知道,这老梁头一天还在不停骚扰姜行带的班里的一个男学生呢,真是人不要脸鬼也怕。
哎,什么玩意儿人啊。
不过这姜行也真是,学生不管就算了,前女友竟然也不管?
小李挠了挠头:“这姜行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说个话跟个大领导似的不容置喙,说走就走,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啧。”
另一头,宿郢去了教室里。进了门吵吵嚷嚷的声音都没停,职中不是高中,叛逆分子占多数,没几个怕老师的。
宿郢也并不在乎这些小东西怕不怕他,他对这份工作也没有太多的责任感。
反正也期末了,这学期上完,他就辞职。
还是干老本行好了,不然十年的积蓄都不够许围看个病的。
“上课。”
“老师好。”稀稀拉拉几声从下面传来,还都是女孩子的声音。
他模仿着姜行往常的风格平平淡淡地上课,但到底还是比姜行多些经历,讲课时也不说什么废话,乱七八糟的历史人文天文地理随口道来。他记性又好,教案都不带看一眼的,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一手与姜行无异的笔迹跃然黑板之上。
到底是跟姜行不同,同样的壳子,宿郢往那儿一站,就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身板儿后背又直又挺,一抬手一迈步,浑身都散着一种特殊的气场。不少女生在下头悄悄打量他,觉得这姜老师好像哪儿都没变,又好像哪儿都变了。
同样盯着他的,还有另一个男生。
“喂,吴西你看什么呢。”一男生捣了吴西一下。
吴西一惊:“没、没什么呀。”
那男生“嗤”地笑了一声,小声道:“怎么着啊,你不是看上姜行了吧。”
“没、没、没有,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怎么可能……” 吴西一下子磕磕巴巴了起来。他长得瘦瘦弱弱的,天生就是晒不黑那种白皮肤,脸一红就格外明显。
否认的话还没说完,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那男生不屑地瞥了他通红的耳朵一眼,突地把头凑到吴西脸庞,把他吓得一个后退。男生一把将吴西的脖子搂住,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光明正大地在宿郢面前作出亲密的模样,然后侧过头在窘迫至极的吴西耳边轻声说:“可别恶心人了,装什么单纯,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着呢,你跟老梁的事我都看见了。”
吴西脸色一白,喃喃地说不出话,在宿郢疑惑的注视下,他垂下了眼。
“我、我知道。”
男生嘴一勾:“知道就好,你要……”
还没说完,宿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张国庆你干什么呢?”
“……”
只见搂着吴西那男生的动作一顿,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己这土鳖名字。当初也不知道他爸妈有多不走心,国庆生的就叫国庆,愚人节生的难道还要叫笨蛋吗?
张国庆被点了名,讪讪地把吴西给放开了。
宿郢走过去,直言不讳:“你欺负吴西呢?”
张国庆这人跟他的质朴名字相反,是个相当令人头疼的刺头儿,一点儿不安分。
宿郢之所以会对他多看两眼,完全是因为许围。他隐约地记得,这张国庆是许围的小弟。
没错,许围这个混混还在外面收小弟,之前砸徐薇家店人里就有张庆国的份。
“我可没有。”张国庆耸了耸肩。
宿郢又看了眼吴西,吴西连忙摇头。
当事人都说没有,宿郢也不愿意管那么多,他警告地看了张国庆一眼,转头就走了。走出没多久,快到办公室时,张国庆追出来了。
“哎,姜行!”
宿郢停住,回头看他。
张国庆挠了挠头,改口:“姜老师。”
“什么事。”
“这里不方便说。”张国庆搓了搓手,“我们去外面?”
宿郢拧眉。
张国庆说:“关于许哥的事。”
许哥,许围。
*
“你是说,许围借了你一万。”
“是。”
“钱呢?”
“我拿去给我奶奶看病了。”张国庆笑了下,抿抿嘴说,“我下学期就不上了,我要去打工,到时候会还你钱的。”
宿郢没吭声。
张国庆说:“许哥说了,这是你的钱,他一毛钱都没花。”
宿郢是没想到那个尽给人添麻烦、动不动一脸仇视社会的表情的许围会作出这样“善良”的事情,毕竟在许围曾经的丰富经历中,收保护费这样的事都没少过。更不要说,为了绑住姜行,毫不犹豫下药的事情。
在姜行留下的记忆里,许围就是个冷漠到极致的人。他不在乎别人,更不在乎自己。
那样一个自私冷漠的人也会帮助别人,虽然拿的是姜行的钱,但也足够让人感到意外了。
宿郢告别张国庆后去卫生间洗了个脸,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有一瞬的恍惚。
不,还是有在乎的。
许围在乎姜行。
现在的姜行,就是他宿郢。宿郢接了一捧水洒在脸上,用随身的手帕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掏出手机给许围……不,许唯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
“我中午不回去吃饭了,我有点事。”
“对,还有,晚饭你就别做了,我今天下午只有一节课,下班早,回来我做。”
“原因?没什么原因。”宿郢靠在卫生间窗边的墙角点了根烟抽上,侧头看着窗外楼下操场上背着书包往校门外嘻嘻哈哈跑的学生们,轻轻呼了口气。
真是……陌生啊。
一个世界又一个是世界,陌生得让他烦躁。
许唯还在那头唯唯诺诺地说着:“那我、我要不要提前去买菜,你要做什么,我……”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脸也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记忆也不一样。
烟丝在空中慢慢地晕染,将窒息又浓郁的烟味一点点推开。
宿郢无声地叹了口气,前一秒还麻木到极致的眉眼上逐渐漫上人性化的柔和,他温着声音说:“没关系,我买回来就好了,回来的时候路过书店,你有想看的书吗?我买给你。”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许围在乎姜行,他现在就是姜行,也就是说,许围是爱着他宿郢的。
这就够了。
*
宿郢去了趟医院,挂了精神科,得到的回复在意料之中。
“我们这里没有治疗这个病的能力,并且就算有,康复的过程……”
也极其麻烦。
就算是一流心理医生,治疗也是要看命看运气的,花费极大不说,还得做好一辈子都治不好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