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2)
幻想着源风成熟却充满水雾的眼凝视着自己，温柔细腻地舔去这些血丝，浅辰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飞奔到厨房，奋力往手心挤番茄酱。好不容易才把快用完的酱料挤出一丁点儿，站在镜子面前往下颌弧线处“抹血”时——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怎么这么扫兴！估计又是那个无聊的人吧。
浅辰皱皱眉，继续对着镜子涂抹，打算无视电话。然而，电话一个接一个，连响了五六分钟都没有停止。
浅辰很不开心地跑到电话旁，用沙发上的围裙擦擦手掌，接起听筒：
“喂。”
那边没有声音。浅辰开始不耐烦了，又说了一次：“喂。”
依稀听得见听筒那一方传来的少许杂音，但那人死倔了就不肯说话。
又是这种情况。
最近这两个月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人打电话来，但不论浅辰在这边说什么，来电人都不会说话，过十多秒后直接挂线。
他和源风两人由于身份的原因不能公用一个话机，所以会打到他的座机上来，一定是找他。
这件事和源风提过，源风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是捣乱的粉丝找你们公司的人偷偷要来的电话吧，别太在意了。”
可是，就以他现在的人气来看，能有这样热情的粉丝吗？
浅辰如何也无法忽略这件事。
所以这一回，他和对方卯上了——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那一头的寂静和这一头电视上发出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两人的沉默变得更加诡异。
此时，电视机里传来了一个好听到几乎独一无二的男性嗓音：“作为这部电影的主演和投资方，我能向观众们保证《死徒5》是今年……”
是柏川。
浅辰头一次没有在偶像出现时激动得热血沸腾，而是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机关掉。那张传说用计算机也无法模拟的精致面孔消散在黑屏中。
因为他终于在电话那头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洗好了，你去吧。”
声音温软，低沉，仅是听一听都会让人禁不住心神荡漾。那男人似乎离听筒很远，像是不知道有人正在打电话。
而且，几乎在电视机声音消失的同时，电话又一次被挂断了。
浅辰手中的道具手铐砰地掉在地上。
谁的声音他都可能听不出来，唯独这个人，他不会听错。
——说那句话的人，是源风。
无数种悬疑又令人害怕的设想飞速在浅辰脑中运转。他摘掉墨镜，静静地掏出手机给源风发了一条短信：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短信刚发出去不到十秒，电话就又一次响起。浅辰立即接起听筒：
“收到我短信了？”
“啊……是浅先生吗？”电话那一边，却不是源风。
浅辰大失所望：“哦，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太好了，你在家。我是亚特影音专卖的店主，请问您是不是昨天晚上订购了《原罪之夜》的豪华限量珍藏版DVD呢？”
“是！”
一听到这个名字，浅辰来了精神。那个比电脑主机箱还大的精装版DVD包装盒中，可是有拍摄花絮和纪录片的限量DVD、6款电影海报、印有柏川大头的体恤和手表啊！
店主耐心有礼地解释道：“是这样，因为您下的订单表格填错了，误把电话填在了地址栏里，我们这送货先后顺序是按住址先后顺序排的，数字并不……”
“请长话短说！”
“货卖完了。请您上网办理一下退货手续。”
轻软的风，悄悄地拂动着窗帘。
千万种血腥的画面在浅辰的思绪中旋转，爆发。
在那足以引爆几万次地球末日的幻想结束后，他轻轻说道：“我要起诉你。”
浅辰冷静地，沉默着挂了电话。
濒临崩溃的绝望一丝丝蔓延在温馨的客厅，浅辰的身体慢慢往下沉……
电话又响了。
“我要起诉你。”他接起电话。
“咦？”轻快柔和的声音响起，电话那一头的男人浅浅笑了两声，“那个一直骚扰你的粉丝终于说话了吗？”
浅辰立即坐直了身子。
“呆子风？”
“嗯，收到好多你的短信，都没回真是很过意不去哦。”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源风才会用这样甜腻的声音和自己说话，“小浅在家里一个人很寂寞了吧。”
“我还好。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工作很忙，可能回不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剧组说要加班……”
在源风缓慢解释了理由后，他努力维系着最后一丝希望：“你在哪里？”
“在洗手间。”源风飞速答道，“啊，导演来了，我要挂了。晚点再打电话给你哦，亲下，啾。”
“等等，源风，今天是你的生——”
嘟嘟的忙音机械地替代了春风一般的男性嗓音。
浅辰呆呆地放下听筒，愣了大概十分钟有余，就冲到厨房，掏出一根黄瓜以惊人之速飞切起来。黑暗与灯影中，圆形的黄瓜片在空中疯狂地飞舞。
好，很好。
犯太岁，这么多年，好像就从没消停过。
从十七岁时生怪病失去升大学的权利，到被经纪公司欺骗利用践踏折磨，到最后一位女友因自己过气而踢飞自己，到玩同性恋被同性恋人欺骗，到柏川主演电影的豪华精装限量珍藏版DVD居然卖光……
源风说过，小浅，别在意了，任何事都是否极泰来的。
否极泰来？是否极更否吧！
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完全不介意情况变得更糟糕！
源风，年纪一把了还不知道安分，嫩草吃抹干净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你如果要做什么对不起本少爷的事……
想到这里，浅辰停下手中的动作，拎着菜刀走到源风的海报面前，爱怜地抹了抹上面男人会说话的眼睛和形状姣好的臀部，一道银光在刀面上噌地闪过。
Chapter 2
等到凌晨三点过，浅辰终于在餐桌旁睡着了。直到早上第一抹阳光晒得眼皮胀痛，他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打着呵欠转移阵地回卧房睡觉。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习惯性地扫视一眼满墙壁的柏川海报，翻翻手机，还是一个未接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除去广告以外的邮件只有一封，内容如下：
浅先生，你好！
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对此我们感到非常的荣幸。你的履历表我们看过了，但不幸的是，虽然你的外形很俊秀，却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类型。对此带来的不便我们深表歉意。
期望未来有机会再合作。
祝演艺事业顺利XXX影视有限公司
迅速叉掉邮件，删除。
当初为进娱乐圈而奋然拒绝所有损友的邀约，现在损友们自然也不会太记得他。看着窗外的街头上仿佛赶投胎似的大忙人们，更有一种自己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浅辰穿着三角裤，耷拉着警察军靴迷糊地走到厨房，花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人默默地把餐桌上所有东西都吃干净，最后终于在极度空虚和无奈的状态下，拨通了黎总的电话。
一如既往的，响了七八声那边才传来懒懒的声音：
“今天有什么事啊，我的浅大明星？”
黎遥是“遥翔工作室”的经纪人兼总经理，也就是浅辰现在所在的经纪事务所的最高领导。加上浅辰，他的旗下总共有三名艺人，另外两位是“性感宝贝”萌萌和“新生代少女杀手”Shin。
“黎总，最近有我可以接的通告吗？”浅辰的声音放谦卑了几个调。
“唔，不是才打电话问我么，怎么又问了。”
“不是最近啊……上次找你，是两星期以前了。”
“原来都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不好意思，那你等等。”
“嗯，好。”
纸张翻动的声音自电话另一头响起。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一分钟左右，黎遥喃喃说道：“有一个青春偶像剧的男二号……不过你接不了。”
浅辰的心飞到高空后又迅速坠落：“为什么？”
“要求身高一米八以上，你只有一米七八吧。”
“我可以穿内增高。”
“形象要求帅气、冷酷、身材结实，会打篮球、开机车，还有，在年轻女观众中要有不错的人气……”
静静听他念完，浅辰立即对着电话摆摆手：“这些都没问题的啊，我有演偶像剧的经验，篮球会打，机车……我可以去学。黎总，麻烦你帮我争取一下好吗？”
“可是，Shin也想接这个片，制片方也希望用他……要不这事你跟他商量一下？”
“好！”
挂了电话，浅辰琢磨了十来分钟才把短信发给Shin。
遥翔工作室的三个明星中，浅辰无疑是被冷冻的死鱼。而身高182cm、年轻帅气、装酷非常有一套的Shin人气是最高的。他才出道不满一年，已迷倒了千万女学生。如果拜托他，说不定会有可能……
这时，短信铃声响起。正感慨Shin回短信的速度超快，浅辰打开信箱，却看见了答非所问的内容：
小浅，最近还好吗？我说过一定会帮你的，请不要泄气。还有，真的很对不起。
浅辰挠挠脑袋，眼睛往发信人处一扫，却赫然看见了“凌少哲”三个字。
凌、少、哲！
刹时间，天昏地暗翻江倒海天崩地裂。
这个愚蠢的变态美少年究竟要虚伪多久、耀武扬威多久，才肯放过自己？
脑中迅速浮现了无数可恶的、恨不得选择性失去的记忆片段，浅辰使劲摇摇头，手忙脚乱地删掉了消息，然后一切恢复平静。
短信声又一次响起。
这一回是Shin：“咱们哥俩儿谁跟谁，这戏给你了。”
反复看了几次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所有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浅辰甚至有点热泪盈眶。他发了很多的谢谢给Shin，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如果我是女人，准嫁给你！”，又迅速电话联系黎总。在黎总说了“会帮你争取”之后，他激动得握紧双拳，使劲儿在地上跳了起来，直到楼下的人用扫把狠狠捅了捅天花板才消停下来。
不管怎么说，有盼头了。如此开心，一定要找点滋润的事情来做。
浅辰欢天喜地地跑回房间，翻出只发行了一万套的新年限量版《皇枪》豪华DVD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剧照的镭射明信片和画集，将光碟放入影碟机中，拉上窗帘关上灯，冲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
与此同时，立体音响中传来震撼的马蹄号角声。
电视宽屏上，有翻卷而来的黄沙，风中颤抖残破的旗帜，黑压压的士兵群在大漠中缓缓移动。
伴随着壮大悲凉的背景音乐，一个压低到几乎听不出原声的熟悉男声旁白响起：
“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有一种男人，理应生于军营，死于沙场。而你和我，注定要成为这样的人……”
在人群中，一个年轻男人骑在军马上，望着大漠极远的地方。他的眼神还有些青涩，也有着旁边士兵都没有的坚毅。镜头拍摄的是他的侧面，脸上有不少泥土，却清秀俊美至极，让人不禁一看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