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18)
“柏川，你他妈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一点活路都不留，你怎么不干脆他妈杀了我？！”那声音有些沙哑，但每吼一个字都有回音，“我妈她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因为这点小事把人逼到这种程度，你还是不是人——”
这时，柏川和米糕的声音同时响起。
“你母亲十年前不就被你送到养老院了么，家里企业的变动对她不会有影响的。”柏川的声音很温和，一点也不像是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人，“你别激动，把身子养好，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不是么。”
“喂，你在做什么啊。快把电话挂了。”米糕的声音。
“打电话过来的是浅……”
“快挂！”
于是，听筒里只剩了忙音。
到最后，电话那头的吼声已经变成了哭声，断断续续的，好像痛苦得几近绝望。
如果没猜错，柏川他们应该是在医院。那个扯着嗓门哭吼的男人是黄伟。
浅辰立刻赶去新闻中所提到的中央医院。
下着雨，白色的医院大厅站着穿着白裙、手拎粉包的女人。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侧着身的展倩，浅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倩姐，柏川在这是吗？”
展倩抬头看着他，眼眶湿润，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她真是不是有心想要害浅辰。在让黄伟操作这些事并嫁祸给浅辰的时候，她也猜到即将带给浅辰的后果。
只是，柏川向她求婚之后，她真的坐不住了。
女人都会期待盛大的婚礼，都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多优秀。她只想柏川当着全世界人的面公布自己将要成为他的新娘……她并没有错啊。
“倩姐？”
看着浅辰黑溜溜的大眼睛，展倩侧过头：“他在里面，估计很快就会……”
恰好，柏川带着一行人走向私人出口。
他穿着白色衬衫，身材挺拔，长长的眼角微扬，一如既往散发着高贵淡雅的气质。
不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没见他，他看上去就如此陌生。展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到他面前，假装无事地微笑：
“黄伟状况还好吧？”
“嗯。”
柏川淡淡应着，也不正眼看她就钻入身边人的伞下。但他很快看到了浅辰。
“小辰，你怎么会在这？”
“哦……我有事想问你，不过没事，你先和倩姐说。”好像想通了一些事，在柏川面前也乖巧到有些萎靡了。
柏川转身望向展倩：“你有事么？”
大雨倾盆而下，柏川伞下的眼睛微微眯着，却不带有任何情绪，甚至连冷酷都没有。
这里的人很多，“想和你和好”的话展倩说不出口。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随着助理转过身走向黑色轿车的方向，才憋着一口气说道：
“——我要跟你分手。”
除了浅辰，周围都是皇天的人。
刹那间，空气短短地凝滞了。
“好。”
扔下这个字，柏川连头都没转就直直往前走。
“柏川。”
终于在他走下台阶，大雨瓢泼一般打在伞上时，她冒雨冲到他的身后。
柏川刚一转身，她已扬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在场的人几乎都倒抽了一口气。
柏川白皙的面颊上立即浮起了红色的五指印。他擦擦脸，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展倩已经提着粉色小包用力地砸在他身上！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从来都没有！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呜——”
虽然当初主动追求柏川的时候，他就说过不会爱她，但她很自信，觉得自己够漂亮，够聪明，一定能改变他……
她脸上的妆已被雨水冲花，粉色小包中的钱包、化妆品、乳液和手机也因为用力捶打而落了满地。到最后连包都拿不稳了，直直滚落在地上，她狼狈地抓着他的手臂，捶打他的胸口，失声痛哭起来。
可是从头到尾，柏川也只是沉默着看她失控，一句话都没说。
除了袖口被她弄湿，他的衬衫甚至没有一丝皱褶。
虽然隐约猜到两人关系公布与展倩有关，浅辰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冲过去扶住展倩，压抑着怒火说道：“柏川，你会不会太冷血了一点？倩姐她没有犯什么大错啊！”
“小浅……”展倩扑到浅辰的怀中，悲恸地呜咽起来。
Chapter 14
黑色的雨云从天边缓缓游来，渐渐覆盖了整片灰色的苍天。
接着倾斜下来的仿佛不是雨，而是几乎穿透雨伞轰隆作响的水旋风。
“这与你有关系么。”
伞的影子将柏川的瞳孔衬得更黑了，像是神秘的夜幕一般不见底。这样的眼配上白皙的皮肤，昔日的美貌竟在一时间让人产生了错见鬼魅的渗骨感。
浅辰顿时哑然。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柏川这样冷漠。尽管怀中的娇弱佳人仍在颤巍巍地哭泣，柏川微扬眼角下的轻蔑却更让他感到心寒。
“这与我确实没有关系。但作为朋友，你的表现很过分啊。”浅辰大概自己也没意识到嘴唇开始变白，说的话却还是很无厘头，“就凭你对女人的态度，我就能看出你这人人品有问题！”
旁边的米糕噗了一声。
柏川却还是淡漠转过身，进入车门。
刹那间，浅辰伸手拦住即将被保镖关上的门——
“好吧，我知道这是你的事，跟别人无关。反正你的想法就是很理智也很现实，但这样真的很让人恼火！我也只是作为哥们儿给你一点意见，免得你以后后悔。倩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她要一点回报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话还未说完，柏川已看着前方冷冷说道：
“开车。”
保镖强行关上门，然后把浅辰狠狠往旁边推开。抱着展倩重心不稳，浅辰差点跌倒，所幸踉跄了一下就站住了脚。
“喂，柏川，你不会真的就这样走了吧？喂，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喂喂喂——”
然后，车轮的滚动溅了他们一身水。
虽然早就连内裤都湿透了，但看着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浅辰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可恶啊！”浅辰一脚踹向台阶，“这人真是烂到极点！真想冲上去揍死他！”
展倩脸上的妆已被混着泪水的雨完全冲洗掉了。她绝望地蹲下来，抱着双膝默默哭泣。
浅辰这才稍微冷静一些，蹲下来帮她捡地上掉落的小物件。
“倩姐，你别难过了。这种混帐不要也罢，他就没什么良心，长再帅有什么用啊。”
越说火气越大，敢情这会儿大家都变成柏川抛弃的怨妇怨夫了，一个骂他不是人，一个恨他没爱过自己，一个觉得他没把自己当朋友想扁他……
当天浅辰把展倩带到家中，给她泡了咖啡让她缓和缓和情绪。展倩裹着浴巾，瘦瘦的身子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甚至眼睛也很少眨一下，但泪水一直流，不曾停过。
浅辰找不到安慰她的话，况且自己心情也不怎样，就拿出喜剧片DVD放给她看。当然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浅辰只好自己在旁边干干地笑。
晚上把展倩送回家，并且把号码留给她，让她有事就找自己，随时可以帮忙。
凌晨展倩就打电话过来了。那时浅辰已睡得跟猪似的死，隐隐约约听见她在电话里说：“告诉柏川，永远不要后悔……”
第二天起来浅辰想起这个电话，吓得魂飞魄散——倩姐不要想不开，去做了和黄先生一样的傻事吧？！
心猿意马地乘坐出租车去找她，一直催司机快点快点，却听见收音机中主播说道：
“今天早上七点，被误认为是柏川女友的龙玛千金展倩来到中央医院，探望未婚夫，全球皇天影音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前总经理黄伟，并且接受其求婚，宣布二人金玉良缘，情比金坚。之前与柏川的绯闻已确定为误会一场，展小姐说：‘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决定嫁给黄伟，不是因为他的名或者钱，只是因为爱他。从今以后，我也会在事业上支持他，鼓励他，成为他的贤内助，不会让他再面对绝境时再孤单一人……’此番发言过后，在场无数人流泪。二人将在周末闪电结婚……”
这个消息在短短两天内被炒得铺天盖地，主要还是因为与柏川有关。
粉丝们死灰复燃了，记者们也想通了——虽然没有柏川结婚的传闻，但在他没有结婚的情况下，就算吃顿饭被拍个照，都可以养活千千万万条狗仔命。
浅辰被展倩邀请参加婚礼。柏川也在宾客名单中，但他又以通告为由让米糕推掉了。
婚礼当日，看着展倩穿着白色婚纱站在教堂中的娴静模样，连和她只是点头之交的浅辰都不由心动。尤其是她的眼睛，一直红通通的，我见犹怜，是男人都会受不了，更别说是和她相处了两年半的人……
浅辰料想柏川会出来抢亲。就算不抢亲，也会来个电话阻止。
他坚信，只要柏川那有一点风声，展倩会立刻丢下黄伟飞奔回柏川身边。
然而，柏川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
在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展倩哭了，泪水浸染了婚纱。
不少人都被这美丽的一幕感动，只有浅辰心中装了满满的遗憾。
婚礼仪式结束后，单身姑娘们都开始疯狂抢劫新娘的花束，浅辰一个人走出教堂，脱下西装外套扔到一边，坐在雪白的长阶梯上。看着前几日还阴雨绵绵的天突然放晴，自己却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几日后，浅辰和柏川两人的工作状况几乎截然相反。
钟导这边的苛刻程度让浅辰快要判定当初选中他、并对他抱有颇高期望的导演不过是个幻觉——在片场好几次不给他台阶下破口大骂，甚至把场记板扔到他的头上。
“你现在正在被皇上误解，拿出点冤枉委屈的样子啊！别以为贴了片胡子我就看不到你的表情，你以为胡子是长眼睛上的吗？还是你面部神经坏死了？”
说到胡子，浅辰更无语了。原来相貌太年轻也不是好事，为了把眼角的鱼尾纹化得更逼真一些，化妆师在他脸上贴了多少让他表情僵硬的东西……所以，演不出来确实也不光是自己的问题吧？
而柏川依然毫无影响、计算机一样精密完成每一项工作，并且顺利完成了《巴特与神秘岛》的配音通告。
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十月的第一场秋雨过去，因为换季和过度操劳，浅辰患了重感冒，还烧了好几天。
这也是和源风分手后第一次生病。一个人住就是这样麻烦，没有力气去医院，也不想麻烦别人照顾自己。
翻箱倒柜找出一堆感冒消炎药，一看日期居然都过期一年了。冰箱里的存货很快吃完，又饿又累地躺在床上，照照床头镜看见苍白的脸血红的眼，差点被自己吓死。
想起很久以前发烧，源风倚靠在床边温柔喂自己喝药的模样，当时自己病得不重还假惺惺地装柔弱……浅辰觉得很难受，有些孤单。
摸到床头的手机，潜意识翻到了有“BC”的一页。
手指在绿色的拨号键上放着，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