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无屋（上）(101)

　　没几日，陆老太爷让陆离邀请付允岚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陆老太爷还打算他们看完电影再请付允岚住在陆宅。至于他为什么接近他……陆老太爷却没露出一点端倪，也让陆离不要说出去。
　　还没和付允岚一起看电影呢，热搜便出现一行。
　　“我是琴儿。”
　　这条热搜后面缀了一个爆字，将《花苏子》再次推到了波浪所有用户的页面上。
　　“真的假的？”
　　“是炒作还是真的？”
　　“这么多年没见琴儿出现了？”
　　“不是，真琴儿应该不叫琴儿啊……”
　　“就这么一条信息？原微博是什么？”
　　陆离这边接了一个电话，是安娜的。
　　“《花苏子》准备接受一个访谈，访谈组找到了琴儿，赵导他们同意了。”
　　陆离连忙应了，略有些吃惊地对陆老太爷说：“太爷爷，琴儿找到了？”
　　陆老太爷目光一动，忍不住道：“怎么样？”
　　“我经纪人和我说有节目找到了琴儿，而且，还想请我们剧组一道参加节目。”
　　陆老太爷沉吟片刻，打算和陆离一起去参加。
　　“欢迎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收看本期的《说谈人生》，我是主持人李欧。相信最近的《花苏子》电影横空出世，有不少看了电影的人都为里头的琴儿耿耿于怀，节目组有幸，请到了《花苏子》剧组，还有现在已经七十八高龄的琴儿，有请剧组的大家，还有我们《花苏子》里叫人念念不忘的人物琴儿！有请！”
　　下头的人激烈鼓掌，镜头在观众的脸上一扫而过。
　　陆离和周子易付允岚都跟在赵宇刚的最贴身处，向大家挥手，陆老太爷和参与过拍摄的徐怀峰都坐在台下，并没有在台上入镜头。
　　“《花苏子》是一部很触动人心的电影。”李欧在舒缓的音乐中坐在两行长沙发的正中，面向台下，“前不久我去看了，看完以后特别理解热搜上‘寻找琴儿’为什么会被推到第一名。”
　　“我相信感情丰富的大家被这部电影深深地触动了，所以很想知道琴儿的下落。张红玉老师是戏曲大家，如果从功名俗物来说，应该是大部分人羡慕的对象了。但是他却终身未娶，孤独一生。据了解，赵宇刚赵导演和孙导钱导你们都是以张老师真实故事改编的，甚至当初为了要不要拍得真实，吵过许多回。”
　　“吵过。”赵宇刚点头，“老孙在拍电影，今天是我和老钱来的，当初我们三个人都吵，但我们三个人的想法其实是一致的，这部电影的主基调应该是爱情，纪念他也该拍爱情。”
　　“我能问一下，你们三位的想法一致，那又为什么会吵呢？”
　　赵宇刚淡淡一笑，钱传雄接话道：“因为压力啊，上面不想拍成爱情片，张老师的一些亲眷也不想拍成爱情片。我们三个人吵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个人说干脆不拍爱情，但是一旦其他两个人快被说服，那个说不拍爱情的一定反口！”
　　底下有人笑了。
　　李欧也笑道：“所以你们只是吵吵。”
　　钱传雄点头道：“对，只是吵吵。因为基调一变，剧本都得重写，我们构思的三线全得重头再来。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怕按着爱情的基调拍下去，最后也还是得重来。如果等拍完之后再想重来，那可就来不及了。”
　　李欧温柔地道：“我想三位导演之所以这么坚定地要把主基调定为爱情，是因为张红玉老师的爱情，就是这么让人动容。哪怕没有电影中拍得梦幻，可是他为了琴儿终身不娶，本来也就是一种梦幻了。”
　　坐在另一边的琴儿和她的一双儿女，琴儿双眼通红，面对着镜头竟然老泪纵横。
　　李欧连忙让工作人员去给琴儿擦眼泪，工作人员拿上来一大盒纸巾。
　　“老人家哭啦？别哭别哭，今天在这个舞台上，您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观众朋友们都能理解您的。”
　　李欧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琴儿的真实资料，琴儿真名叫玉书，倒没有一个琴字，据说之所以给影片中的张红玉心上人这个化名，是因为玉书当年会跟着戏班子吹拉弹唱，琴声是最好听的。
　　“我叫玉书。”老人家带着点口音地道，“当年住在丰县，被人牙子拐走的。”
　　“那时候家里分了家，我和老爹住，我不见了，老爹就找，他找不到啊，怕我妈上门，怕妈骂他，他就干脆搬走了。结果红玉和我哥都以为我和我爹一起搬走了……”
　　“但你其实是被人牙子拐走的是不是？”《花苏子》影片里甚至直接表现出了这个猜测。
　　玉书点了点头，眼眶还是很红：“红玉发现不对，找不到我，后来找到我爹搬掉的地方，知道我是被人拐了的。他找了我很久，没有找到，后来也就……”
　　李欧道：“可是张老师一直没有放弃找您，是不是？后来张老师名声挺大的，您有没有听说呢？”
　　玉书道：“有听说，有有有。”
　　“那您从来没有想过去见张老师一面吗？”
　　“哪个不想哦。”玉书眼眶红着道，“很想的。”她身边的女儿给她拭泪。
　　玉书道：“开始被拐去，我公公婆婆买下了我，让我给铁生当媳妇儿。我得帮铁生生娃、干活，还跑不掉。有跑掉过一次，给家里人写信，可是后来被抓回去……村里的人都帮着，我跑不掉啊，我实在没有办法……”
　　陆离心头一紧，李欧显然也有些惊讶。
　　这一次的访谈是没有台本的，《说谈人生》也只是提前准备了题目，节目组并不知道玉书竟然这么惨，其实玉书没有去找张红玉，他们都以为她是顾及现在那个家。
　　“那您后来，是一直都没有逃掉吗？”
　　玉书沉默了一会儿，道：“太久了，忍不住就认命了。很多年前的时候红玉去我家乡摆戏台，我在电视上看见了新闻。我真想去啊，公公婆婆给我跪下了，说那样影响不好，现在咱们日子过得也不错，难道我想抛下这娃儿丈夫的去找以前的情郎吗？”
　　玉书的眼眶更加红了，她儿子也握紧了她的手，紧张地说了一声“妈”！
　　李欧道：“所以您，心软了是吗？”
　　“是心软了。老了年纪大了，公公婆婆对我也不错。其实我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可以走啦，但是我有儿有女，家里又……”玉书一阵恍惚，道，“我怎么去呢？去了，年纪这么大的公公婆婆就要吃牢饭。”
　　李欧道：“所以您，就没有回去找张红玉老师。”
　　玉书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也没有以前的样子了……我怎么去找他呢？”
　　李欧道：“您当初不愿意出面，现在出面，是不是因为看见了《花苏子》？”
　　玉书点头道：“我看了《花苏子》，我觉得很难受，儿子女儿发现我哭了，所以就……冲动地把我的事情发到了网上。”
　　李欧转向玉书的儿女道：“两位是玉书的儿女吧，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把这件事传出去的意图呢？”拐卖是犯法的，玉书之所以没有将事情曝光，就是顾念着犯法的人年纪大了，而这么久了又生出了感情。她的儿女有一半是属于那个家的，为什么会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
　　“妈太委屈了，所以不想妈委屈。”
　　“是的。”玉书的女儿道，“我以前不知道，现在……”
　　“现在我想告他们。”玉书道。
　　李欧道：“告谁？”
　　玉书道：“告所有村子里的人，告我的丈夫，告我的公公婆婆。”
　　“您知道做这件事的后果吗？”
　　“我知道。”玉书道，“我丈夫八十了，我公公九十多快一百了，婆婆早就去了，可是村子里还是有这样的事情。”
　　“您是怕以后还有人受到像您一样的对待是吗？”
　　玉书泪流满面道：“我心太软了，心太软了！如果我心硬一点，哪至于他等我一辈子唷……爹妈都没怎么见，我哥哥年纪也大了……我两个儿子女儿都同意了我的做法，我不管村子里的人怎么骂我，怎么说我心狠……公公是快一百了，丈夫是年纪大了，可是怎么样呢？为什么做错了事情的人一定要让被伤害的人退让？为什么呢？”
　　李欧温柔地道：“我相信社会以后会更关注这方面的问题，让问题减少发生，您年纪大了，要保重身体，虽然您受了很多的苦，最后也没和心上人终身眷属，不过您有一双孝顺的儿女，往后的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玉书哭着，另外的两人给他拭泪。
　　李欧温言安慰了许久，过了一会儿，玉书控制住了情绪。
　　李欧转向剧组，提问道：“拍《花苏子》的时候导演知不知道这么多内情呢？”
　　赵宇刚道：“知道一些。”
　　钱传雄道：“我和张老师也算半个忘年交，同个圈子嘛，熟悉一些。其实张老师曾找到过‘琴儿’的消息的……”顿了一顿，才道，“但是张老师去了信，琴儿没回音。后来张老师也就不怎么和人交际，知情人也心知肚明琴儿那是拒绝他的意思。”
　　“老人家您为什么要拒绝回应张老师呢？”
　　玉书道：“公公丈夫跪下了，还把莹莹奇生搬出来了。我畏惧人言，老了也不敢争了。当时想着，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争什么呢？他也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忘不了我？还是忘记得好，他是好人，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我觉得您还是很好。”李欧道，“我听得出来您很善良，也很温柔，有些自卑，现在却又有勇气站出来。说真的我为您感到骄傲。非常非常骄傲。”
　　玉书叹道：“早点出来也就好了。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网络上关于玉书的事情已经顶到了热搜上，几乎前几名都是玉书的事，标题有“《花苏子》”，有“琴儿”，而看网络直播的人也大幅度增加，直播上不少弹幕飘了过去，不是在骂人牙子就是在哭张红玉一生的等待和玉书一生的无奈。
　　主场是琴儿，后面李欧问剧组幕后的故事，玉书都在仔细地听着。
　　聊着聊着聊了一个多小时，节目临近结束的时候，李欧让大家发表感想。
　　赵宇刚道：“作为《花苏子》的导演，我很开心《花苏子》能够让玉书站出来。她的站出来，还能让一些姑娘免受她这样的悲剧。”
　　钱传雄道：“很多姑娘被拐卖后都认了命，而几十年后亲生父母找到了，想报复或是告那拐卖、欺负自己女儿的人。因为几十年相处下来有了感情，所以不舍得。这对那些人起不了警告的作用。”
　　付允岚道：“现在华夏还有被拐卖的儿女，我希望社会各界能够引起重视，让人牙子的生存范围越来越小。”
　　周子易非常直白地道：“恶人若是不惩治，岂不是让更多的恶人心存侥幸？”
　　游旋一直垂着眼，等童欣也说完之后才开了口：“不过，他们年纪都已经这么大了，如果被官司缠身，只怕……”
　　开口的一瞬间连直播网站上的弹幕都停了停，没多久，就有人一条一条地刷：“卧槽，他竟然给害人的人说情？”
　　“犯法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管你几岁！”
　　“多少受害人就是因为心软所以原谅了加害者！受害人欠你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