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是很怕麻烦的人,能少点麻烦就少点。
闻星松了一口气,又鼓起勇气自荐:“我追你不会给你添麻烦,很省心的。”
追人追得很省心,这是闻星对自己追求沈流云的认知,也是事实。
沈流云却听笑了,半真半假地说:“还是不要了吧。”
听上去,这就是拒绝了。
不过,可能因为沈流云的嘴里咬着烟,话说得很含糊,故而闻星连被拒绝的难受都只生出很零星的一点。
心里泛起微微的酸,今天的香槟似乎有些变质。
“但可以做点别的。”沈流云抬手,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在缥缈的烟雾里对闻星勾了勾手。
闻星不解其意,却还是不自觉地朝沈流云凑近。
沈流云低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淡淡的,薄荷味的吻。
在这突如其来的吻里,闻星连方才那点零星的难受都消失了,变成另一种情绪饱胀起来。
这个吻,转瞬即逝。
沈流云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抽没抽完的烟,并对闻星摆了摆手,让他先进去。
闻星知道他将自己当成被叫来一起唱歌的了,但也没说什么,问清楚了包厢号码便往里走去。
他头重脚轻地走着,脑子里有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往外冒:不知道刚刚沈流云那个吻算什么,一时兴起吗?还是想要试探他?
又或者,其实什么也不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门没关严,欢快的嬉笑声从缝隙里飘出来。
“什么,你跟沈流云表白被拒绝了?”
“该,你喜欢谁不好,去喜欢沈流云。追他的人那么多,你看他答应谁了?”
“你才追他小半年吧,我记得有个华音的都追他快两年了也没追到,叫什么来着,什么星?”
“哦你说闻星啊?他怎么可能追到沈流云?他超土的,每次穿的那些衣服我爸都不会穿,感觉都是什么十年前的古董款式哈哈哈……你看沈流云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吧,估计心里烦死他了。”
“你懂什么?沈流云那么多怪癖,难保他不会喜欢土的,说不定玩起来别有风味哈哈哈……”
“我靠,你们说得好恶心啊!说点别的吧。等下沈流云回来听到了,当心挨骂。”
“怎么不进去?”沈流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闻星神情恍惚地转过身看他,不知道刚刚那些话他听见了多少,头一回为自己喜欢沈流云而感到难堪。
明明说着不给他添麻烦,但还是给他带来困扰了吧?
闻星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练琴迟到,他到青少年宫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上课时间,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
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琴声,心一直一直往下沉,手放在门把上良久,却始终没有推开的勇气,最后只得仓皇逃走。
可以预想到,他如果走进去,老师和同学的目光都会纷纷投过来,打量审视着他的狼狈,他的难堪,或许还会以此为乐,进一步苛责。
眼前的情形,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扇门前,无尽的恐慌和害怕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承受不起,只想逃走。
沈流云适时拉住了他的手,看过来的眼神温和平静,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闻星因此生出了几分犹豫,任由沈流云拉着他走进包厢,没有抗拒。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流云如往常一样,唇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却锐利地在刚刚说话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那几个人被他看得讪讪的,尤其还看见了他身后牵着的闻星,一时无言。
“你们这是……?”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沈流云似乎就是在等这么一问,笑着揽过闻星的肩,“看不出来吗?我们在一起了。”
这下不仅其他人震惊,连闻星这个当事人都震惊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在一起?他和沈流云?
沈流云看起来也不欲多谈,丢下一句“闻星来接我,我就先走了”后,便将闻星带离了那个空气憋闷且气氛压抑的包厢。
沈流云的跑车停在地下车库。
他领着还处于呆愣状态的闻星一路走到车前,为他打开车门,“去哪?我送你。”
闻星总算回过神,看了看沈流云为他打开的车门,竟是往后退了一步,边整理思绪,边慢慢开口:“那个……今天谢谢你。但如果是为了给我解围,不用说这种话的。谈恋爱的事,就算了吧,麻烦你回头跟他们解释一下。”
“为什么算了?”沈流云单手搭在车门上,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不想跟我谈?”
“不是不是……”闻星连忙对沈流云摆手,眼神很认真,“但你没那么喜欢我的话,就没必要勉强自己。恋爱还是要跟你喜欢的人谈,会比较好。”
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勉强。
恋爱还是要跟你喜欢的人谈。
闻星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有太多的私心,他一直觉得喜欢沈流云是他自己的事,即便追求沈流云,也没有设想过真的会将人追到。
比起在一起,他更希望沈流云自在、快乐。
他希望沈流云可以一直风光无限,可以一直随性自由,这世上有太多人受困于凡尘琐事间,但他希望沈流云可以永远是这个例外。
他唯一的私心,是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做沈流云各个风光时刻的见证者,哪怕一直默默无闻,无人在意,只是这样就好。
闻星听到沈流云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气。
“我话都说了,既然你不想的话,你回头跟他们说你将我甩了就行。”
沈流云在闻星惊讶又犹豫的目光中,歪了歪头,“但是,你舍得吗?”你舍得吗?
甩掉沈流云,不跟沈流云在一起。
闻星当然舍不得。
闻星垂下头,看着被纱布裹着的手指,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实在精彩纷呈。
可能是方才紧张难过时,无意识的攥拳牵扯到了伤口,有鲜血渐渐渗透纱布,此刻十指连心地疼起来。
先前被言语羞辱的委屈和难堪也后知后觉一齐涌上来,泪水难以抑制地簌簌落下,他不禁哽咽:“我舍不得……”
有温热的指腹贴近,轻柔拭去他脸上的泪水,颇为无奈,“怎么还哭了?”
他们的第二个吻是咸涩的,像吃进一口海水,不怎么好受,却又让人想要沉溺。
沈流云含着他的唇肉,缓慢地吮吻,无言的安抚。
他磕磕绊绊地回应着,心底有千百种情绪交错,但最多最多的是对沈流云的爱意。
他想,他爱沈流云。
以前是喜欢,现在是爱。
他喜欢沈流云的才华横溢,喜欢沈流云的从容自得,也喜欢沈流云的肆意随性,但这些都不及沈流云在他孤立无援时给予的微小善意,不多,却也足够他视为浮木,从而获救。
他没有办法不爱沈流云,至此心甘情愿地掉进这片不知深浅的湖泊里,任其予取予求,无论好坏都甘之若饴。
第0011章 湿树叶
换作以往,闻星周末的时间一般会用于练琴。
在钢琴上,他算不上是有天赋,不勤加练习状态就会下滑,只能以勤补拙。所以就连周末也通常会安排两到三个小时的练琴时间,不敢松懈。
不过这周末,闻星将所有时间都空了出来,好留给沈流云。
徐妈已经重新回来任职,给他们做了丰盛精致的中餐,连一道黑松露菌菇烩饭都严格按照沈流云的要求来,将其摆成了规整的正方形。
见到那份形状奇特的烩饭,闻星的神情有短暂的凝滞,感到一丝滑稽,但没表现出来。
他一边坐下,一边对徐妈说了句辛苦了。在吃了一个牛肉塔可后,又因其美味多称赞了一句很好吃。
不过沈流云看起来食欲不高,吃得很少,全程也没怎么说过话,神情很冷淡,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心情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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