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见他走远,亦收回目光,不再管那许多,转身离开了公司。
走出公司大楼后,程愿沿着冬日的街道往另一条小道走去。
许时悬比他下班早,这会儿已经开车过来在不远处等着他了,因为程愿不想那么引人注目,他便只把车停在了拐角的地方。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温和,程愿慢慢朝许时悬的方向走过去,只觉浑身惬意。
他脚下步伐如旧,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了一些。
方才张维的事是一个意外,却偶然敲醒了他脑海中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想法。
此刻回忆起来,程愿觉得自己以前好像是过得十分窝囊憋屈。
但回溯到当时,程愿心里其实是没太大的感觉的,就像是有一层薄膜,把那些感受和他的情绪剥离开了一些。
也或许这是身体和心理的防御机制,让他别想那么多,免得身苦心苦。
而最开始,他小的时候在学校被欺负,他默默忍下,是因为不想让爷爷担心,爷爷年纪大了,没必要因为他而多添烦恼。
后来爷爷去世,程愿更没有反抗的欲望了,反正他在世上独身一人,也没有人会真正地关心他,就全都无所谓了,顶多就是多做点事挨几句骂,有什么大不了的。
渐渐地,程愿几乎感觉自己就只剩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浑浑噩噩地行走在世间。
直到去年误诊出绝症。
这叫程愿意识到他留存的时间不多,再不尽兴,便再没了尽兴的机会。
所以他在绝症这个名义之下,肆无忌惮地发了一场疯,做了许多从前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现在程愿想来,其实当初他或许自己也曾欺瞒了自己,并且成功地把自己给隐瞒了过去。
因为他一直是一个很细致谨慎的人,不管是感情还是做事,他总喜欢再三论证、反复追索,最终去得出一个没有瑕疵不可推翻的答案,他才会选择相信。
偏偏就是那次诊断。
他没有复查,也没有再三思虑,便轻易地相信了那个答案。
是他潜意识里在蒙蔽自己,还是说他那时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最高负荷,再不无法无天一场,他就要濒临极限了吗?
可这些程愿自己都不得而知。
但如今他却清楚地知道,他自己现在是真的变了。
好像一场戏演着演着,不知不觉地便成了真。
此前他得知绝症误会的真相之后,一度以为,他这一场为期半年的梦幻泡影终于被现实戳破,他无法再借此沉溺下去。
因此,他自欺欺人无所顾忌的状态应该停止,他的‘发疯’也该到了尾声。
那么生命无法结束的他,是不是也就应该续上从前的轨道,再次做回他人眼中那个逆来顺受听之任之的程愿呢?
可程愿想到这里时,手机忽而震动了一下,是他和许时悬的定位软件在提醒,打开一看,界面上的两个Q版小人儿已经亲密地抱在了一起。
这表示他和许时悬的距离已经在十米以内。
与此同时,小人儿头顶上那句话再一次浮现——他就在眼前,飞奔向他吧。
程愿随之一抬眼,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人影。
冬日温暖舒适的阳光下,微风轻起,枯黄的树叶缓缓飘落,许时悬闲闲靠在车边,身形修长挺拔,模样英俊气质凛冽,叫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但分明是那样冷傲的一个人,甫一看见他,却笑着朝他张开了双臂。
程愿微眨着眼,心中不由自主地继续想,他不要再活成从前的模样。
这次的‘绝症’绝不只是在他的生活中短暂地打了一个岔,而是就此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和人生轨迹。
‘发疯’没有终点,从那一刻起,他生命的道路已经拐了一个方向,他是终于开始真正随心所欲地做了自己,不再自己给自己设下局限。
而他也明白,在这其中,如果没有许时悬,没有许时悬对他几乎是毫无底线的纵容和宠爱,他没有今天的底气。
原来不知不觉间,许时悬已经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了这么多能量,几乎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和他的勇气、和他对未来的向往,一并刻进了他的血脉之中。
微茫的阳光跳跃在程愿发间脸上,他止住缥缈的思绪,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听从指令,飞奔向了许时悬。
许时悬将人接了个满怀,笑着拍他脑袋:“慢点——”
可他这回话还没说完,程愿却不在乎四下是否有车流行人经过。
掌心攀着许时悬的肩,将他压在车门边上,仰起脖颈,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第87章
他人的目光在此刻已经变得无须在意,程愿只想吻他。
许时悬微挑了挑眉,迎接着程愿时隔日久却依然不够娴熟的亲吻。
片刻后,冬风渐盛,带起丝丝浸人的凉意。
许时悬没有中止动作,只是单臂搂着程愿的腰,另一只手悄然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随即手臂用力,一个转瞬间,两人便进入了SUV宽敞的后座。
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冷风,也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四下顿时一片寂静,只剩了潮热的呼吸在流淌。
其实程愿有点懵,没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坐到了许时悬腿上,只不过许时悬的吻紧接着又追了过来,他便也没太在意了。
车厢里的空气感觉越发滚烫,浑身的神经都像拿了根羽毛在挠,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直到最后,程愿骤然感受到了什么……他不禁低头,往那儿看了一眼。
其实最近晚上睡觉许时悬从背后抱着他的时候时常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就算这种情况下许时悬也不松开他,不过他也不多做什么,就这么睡。
此刻程愿抬起眸,对上许时悬沉沉如墨的眼神。
他张了张嘴,许时悬却先开了口:“谁叫你招我。”
许时悬嗓音仿佛带着沙哑的颗粒,他屈起手指,碰了碰程愿的脸颊,凝望着他说:“我可都记着,过一阵等你调理好了,我一定要在车里……”
他说到此处,嘴唇凑到程愿耳侧,仅仅对着他的耳朵,说出了那最后两个字。
程愿很少听这种直白的荤/话,耳根子一下就红了。
他望了许时悬一眼,其实他刚刚是想说他身体其实最近调理得还可以,没感觉有哪儿不舒服,等回家之后浅浅那什么几次应该没事。
不过这会儿他见许时悬这眼神,想想还是不提了,万一他原地变身怎么办。
就算、就算要在车里,也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吧。
程愿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直退到车厢角落。
许时悬缓缓呼吸换气,默默平复了一下。
真的造孽啊他。
不知过了多久,程愿见他终于消得差不多了,他手肘支撑着脸,实在忍不住道:“许时悬,那个,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医生?”
其实他仔细想想,他们也就两周没做而已,更别提两周之前那频率了。
“我肾虚确实是病。”程愿现在已经彻底摆烂,能够坦诚面对自己不太行的事实,他接着说,“但你这是不是也不太正常啊?感觉你瘾好大。”
许时悬:“……”
许时悬简直无语,他偏过头幽幽地望着这兔崽子:“这位先生,这是你老公我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正常表现,麻烦你不要以己度人。”
程愿怀疑地望着他,但他想想许时悬上次体检又确实哪哪儿都好,只能认了:“那好吧,那可能是我的问题。”
“本来就是你的问题。”许时悬轻哼道,“而且咱俩这才多久,你要是早点和我谈,那不就早习惯了。”
程愿笑着说:“那我以前也不认识你啊。”
许时悬看他一眼,没说话了。
过了会儿,两人挪到前座。
许时悬再想到刚刚程愿主动扑上来亲他,虽然感觉挺好,但细想来又有点不对。
许时悬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他:“今天上班怎么样?”
“还可以。”程愿是真没受多大影响,接着他也没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张维的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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