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一攥紧了书包带,视线落在办公室一角,像个顽童,不发一语。
“哎,我知道说你也没用,我只能尽量和医院这边沟通宽限时间,其余的,你不愿放弃就只能……”
先前募捐到的钱已经消耗殆尽了,老院长的医药费现在全靠向北一撑着,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瞒着老院长撑到现在。医生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又不忍再说下去。
许久,向北一咬着唇,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沓并不厚的钱,“谢谢曾医生,麻烦您了。”
这是向北一要交给医院的医药费,他隔三岔五就过来交一次,因为他总赶不上医院的上班时间,所以一直都是由曾医生帮忙代充的。
从医院出来,向北一在医院外的小吃店买了个红糖馒头,就着水杯里从学校打来的白开水,边啃着边向公交站走去。
迎面吹来的风,已经有了些秋的味道。向北一在梧桐树下的公交站,捡了一片梧桐叶,他并不知自己捡来做什么,可能只是收藏一份早秋?或是祭奠逝去的盛夏?
总之,他在公交到来时,把那片漏着四缕光的平平无奇到有些埋汰的梧桐叶子放进了书包夹层,然后踏上了公交。
“苏姐,我来啦。”
“你可算来了!啊啊啊快点把我手上这点装完,我要迟到了!”
向北一手脚麻利地穿上围裙戴上手套和口罩,接过老板娘手里的活就投入了每天排在最前面的这份工作。
这是一个蛋糕店,没其他店员,就老板娘和他一个,前者主技术,后者销售。
“下班的时候你直接锁门就好了,里面有一份松子蛋糕我尝试着做的新品,晚点没什么人的时候可以吃吃看味道怎么样。”
老板娘其实也就一个二十六七的大姐姐,平时性子是咋咋呼呼的,只有在烤面包的时候安静些,这会儿跟阵风似的说完就刮出了门。
她是赶着去上课的,这也是向北一捞着这份工作的原因。
蛋糕店的地理位置不错,客流量不算小,向北一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半,店里才渐渐空荡了下来。
他站在收银台前反手捏了捏酸痛的腰肩,又锤了锤腿,起身去找老板娘的松子蛋糕。
向北一是员工也是小白鼠,店里的第一批新品基本都先以晚餐的角色进入了他的胃里。
新品松子蛋糕卖相不错,向北一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尝味道,外面就来人了。
他急忙放下蛋糕戴上手套和口罩出去,下意识地声调扬起,“欢迎光临姐最靓女蛋糕店!满一百打八折哦~”
“打八折哦~”
古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向北一看清来人,肩膀一塌,顺了顺仿佛还在堵食道里的松子蛋糕,“是许哥阿,我还以为是来客人了。”
许开禾,性别男,无所事事富二代,隔壁‘哥最拽’花店老板,‘姐最靓女’蛋糕店老板娘追求者。
“我咋的就不是顾客啦!投诉你哦。”许开禾探着头往里瞧着,像个要偷面包的贼似的,“小向子,你把靓女叫出来,我就可以不投诉你。”
向北一喝了口水,语调颇为调皮,“可惜靓女打猎去了哦。”
许开禾不信,回头昵他,“两百。”
“两万也没辙,姐她真不在呀。”
许开禾半信半疑往里瞅了好久没听到动静才抬走他的金脚丫,临出门又想起来什么,“帮我把店里枯萎的花挑着扔了,两百,锁门后把钥匙放这里。”许开禾手指在柜台点了点。
许开那花店就是个来串门的由头,店里没几朵花,即使有也是要么臭要么丑。
向北一接过他抛过来的钥匙,龇牙大笑脸,“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向北一很倒霉,摔了一跤,在抱着枯萎的花去扔的时候,膝盖磕破了,趟了一摊血。
夕阳切割着城市的边边角角,投了一片暗红的阴影,向北一坐在其中看着破口的膝盖皱着眉。
半个小时后。
“小布。”向北一边打着招呼边轻车熟路走进一家名叫‘别故’的酒吧的员工换衣间。
“今天怎么这么晚?”正在换衣服的人偏头看着气喘吁吁的向北一打着哈欠问,“腿怎么了?”
向北一也给自己换着衣服,又背对着小布把沾着血的裤子也换了。
“问你腿怎么了?摔了?”
小布,原名向北一不知道,只知道小布比他大两岁,但为人处世要别他成熟十倍不止,平日里很照顾他。
向北一闷着声,手上动作快,三两下换好衣服,大大咧咧跟没事人似的,“没事啦,就摔了一跤磕到了。”
小布看了看他那装得跟非洲大龇花似的笑脸,伸手给他拽到了椅子上。
“你脑子装了豆腐渣?不知道上点药?这么直接干巴巴的包着?!”
向北一把膝盖从小布的手里抽了出来,被小布这么一按他着实疼,“来不及买药了,但我包着纱布呢,你看。”
来不及买药,但来得及买纱布?小布无语: “坐着别动,等我回来。”
小布说完就走了,向北一在昏暗的换衣间里,坐在椅子上,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他没等小布回来,把被小布扯开的纱布扎紧,就去仓库帮忙了。
他和小布不一样,小布只是服务员,但他是要提前来半小时帮忙备货的,而且老板给他开的工资也要高很多。
“庄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向北一走过去和正在核对单子的人说了一声。
被叫做庄哥的人全名叫庄承,‘别故’的老板,二十七八岁。
庄承看了他一眼,“没事,不过……你怎么跟熊猫似的?”
向北一下意识身体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底,“嘿嘿,昨晚熬夜看电影了。”
庄承闻言睨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没说话,指挥着工人同时把手上的单子递给了他,“今天不搬东西,你来对单子吧,我对的头眼昏花的。”给其他人核对庄承不放心。
但向北一对单子刚对不到一半,就被庄承叫走了。
“庄哥,怎么了?”
庄承言简意赅,给他指了个方向,“去休息室核对。”
向北一半懵着拿着账单往休息室走去,刚进门就被小布扔过来一袋药,“上药。”
酒吧已经到了营业的点,小布把药扔给他就转身离开,还把门给他带上了。
向北一拿着手里的药,叹了口气。
又花好多钱啊。
第27章 (3)推入深渊
“8号卡座。”调酒师推出酒水。
向北一取过,在吧台拐角的阴影下转了转膝盖,把贴合的布料和膝盖上的纱布错开,背在身后的右手无名指指甲随之嵌进了掌心。
面色的异常仅仅维持了短暂的两秒,向北一在喧嚣的柳绿花红里踏着嘈杂震耳的音乐,像一只勿入了俗世被困后不得不学着适应规则的笨拙小精灵,他扬着与这种酒色场合十分违和的、有点类似于孩童般的笑,绕过声色沉迷而疯狂的舞池,将那瓶酒放到了8号卡座。
此时,吧台内侧的幽蓝昏暗里,一个肥头圆脑的男人眯着本就一条缝的眼,手掌在膝盖上磋磨着,偏头意味深长地对庄承说:“庄老板,你这的小服务员个个都挺水灵啊——”
庄承擦着打火机的手停了下来,从烟盒里磕了支烟在手里转着,视线斜斜地睨了肥头男一眼,眼底的嫌恶隐在黑暗里浮动着。
“这我还真没发现,不过个个脾气倒是都挺火爆的,不好管,客人说话难听了保不齐就上烟灰缸了。就上个月呢还,有一眼挫男管那边……”庄承下巴往西南角落里扬了扬,那里站着小布,“就他,说他那脸蛋跟小姑娘似的,结果托盘一撂,把人下巴给揍脱了。”
庄承不知真假的地说完,点燃了手里的烟,吸了一口,然后在吐出来的烟圈里,半笑不笑地耷着肥头男。
肥头男看着远处的小布眼皮子抽了抽,愣是没看出来那张轮廓分明线条锋利的脸哪里像小姑娘,也没听出来庄承话里的指桑骂槐,以为庄承在和他开玩笑,于是他也就笑了,笑得猥琐,“庄老板你怕是记错了人,我看该是那边那个小服务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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