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只有水流冲击地板的白噪音,鱼缸里的人已经重新陷入昏睡,而站在鱼缸前的陈祈眠,静静地立着。最后,他把淋浴喷头挂回去,而后弯腰,轻声说:“你,可以去死了。”
想干脆把人淹死在浴缸里,但修养不允许他这么做。陈祈眠只是离开,漫无目的地离开。
半个小时后,他的车子停在城郊的马路边。他看着前方的马路静下来,理智终于回归。在浴室里的那股怒意来得太匆忙,不受控制。只是因为那个死疯子喊了一句别人的名字。
陈祈眠点燃一根烟,放在指尖静静地看着。最后他想,他不应该这样愤怒,甚至不应该生出任何情绪才对。
寂静使人得以思考,同时也使人轻易看清自己的荒诞可笑。
没多久,车子重新启动。而在陈祈眠没注意到的后方,一辆黑车也缓缓跟上。
……
五天后,林洋火急火燎地赶到半山别墅。
管家从里面迎出来,林洋一个急冲来到他面前,“寒邃呢?!他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管家懵着,“寒总五天前的半夜开车出去了,一直也没回来过。”
“他去哪了?他没说吗?”林洋扶额,“不是,他那状态,他一个人出去的?”
“只说出去一趟,一个人。”管家。
“那他不接电话干什么?”林洋吐了口气,“我联系不上他,他底下的所有人也都联系不上他。他老婆可能有动静了。”
管家微张嘴静默了一会儿,“寒总出门时,手里拿着一瓶东西。”
林洋:“?”
“应该是酒。”
“所以呢?”
“去找他。”管家说。
“?”林洋摸不着头脑:“去哪找?”
管家摇了摇头了,如实道:“不知道。可能某个他们以前一起呆过的地方。”
“……”林洋无语地联系人调监控。
……
屋外溪流的白噪音是天然的安眠剂,向北一勉强算一夜好眠。他蹲在溪边刷牙,数了数,发现边木和祝安去学校的时间也才过去五天。这山里能和他玩的就剩下个黑蛋了……
说曹操曹操到,黑蛋从他身后蹦出来,抱着一碗面,上面卧了个煎蛋。
“你吃早饭没,你早饭吃什么?”黑蛋在他旁边蹲下问。
向北一刷着牙含糊不清的,“鸡蛋牛奶。”
“那小狗呢?”
“玩去了。”
“去哪玩了?”
向北一偏头看黑蛋,心道这小破孩还学会套话了。
“去哪了啊?”黑蛋嗦着面不死心地问。
向北一笑笑不说话,洗漱完进屋。黑蛋屁颠屁颠地也跟进去,坐在桌边埋头吃面。
村里几个老人早饭都喜欢一起吃,边木奶奶这会儿不在家。向北一在桌边坐下,放了一盒牛奶到黑蛋面前。
黑蛋抬脸看看, 喝了。
吃过饭,向北一把黑蛋“请走”,进房开始写东西。今天天气很好,他心情也不错,准备上午写完,下午抓上黑蛋一起去山里遛遛。
但这个计划被打断在下午。
小狗的吠声引得向北一抬起头,他原以为是黑蛋又在欺负小狗,所以寻声走出去。
但刚打开门,还没走到溪边他就定住了。和来人四目相对,一起呆立着。
“眠……眠哥?”向北一在长久的茫然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他是在做梦吗?幻境?
但那人说话了,不是幻境。
“北一?”陈祈眠比向北一还要懵,说见鬼都不过如此。
向北一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Y国吗?怎么会……陈祈眠迷茫的目光在向北一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皱起眉。
头发长长了,慵懒地束在后脑勺。但身上T恤领边已经有些变形,肩膀处还起了毛。
胳膊有几条划痕现在已经结痂,手臂上相比于以前多了一层薄肌。随意挽起裤子露出来的双腿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疤痕、蚊子包。
整个人看上去气色健康,但同时也有一些让陈祈眠感到十分陌生的……痞。
而最让陈祈眠无法理解的是,他脚下踩着的是一双拖鞋。居家拖鞋,鞋边有磨损,看上去穿的时间已经不短。
要不是向北一先喊了句“眠哥”,陈祈眠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是向北一。
陈祈眠心里想了很多种向北一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甚至想他是不是被山贼给绑在这的。
“你……你怎么会在这?”陈祈眠走上前。
向北一还在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反问一句:“眠哥怎么会来这?”
陈祈眠五天前从别墅离开后心情就一直很复杂,最后选择随处走走来散心,最后就到了山外的小镇。结果昨天寒珒那瘟神又追了过来,他暂时不想见那人,所以今早甩掉寒珒后就让小导游带他找个清静的地方躲两天。于是就到这了……
“……我散心,导游小赵说着清净,我就来了。”陈祈眠说着侧了侧身。
那导游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似乎有些怕狗,正紧张地和狂叫的小狗对视。
向北一心铃还是不免响了一下,“小赵是本地人吗?”
“是的,我以前是这个村的,后来搬迁走了。”
向北一松了一口气,和陈祈眠解释: “我……我在这一段时间了,我也是……散心,找灵感。”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陈祈眠看着他手臂上的疤,潜意识里不愿相信向北一这个解释,但从向北一是作家的角度出发,这个逻辑又可以理解。所以陈祈眠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眠哥先进来坐会儿。”向北一捏了捏手心又解释道:“这是我房东家。”
向北一抱走小狗,带着两人进屋。
从小镇过来上山又下山,边木他们要走三小时。向北一边倒水边估计他们这一上午都在路上了。
只是为什么这么巧……
“先喝点水,家里没人喝茶,所以没有备茶叶。”向北一把两个一次性水杯递过去。其实是茶叶边木都拿去卖了。
陈祈眠进屋后看着向北一轻车熟路轻松自如地拿水杯倒水,就觉得奇怪,这会儿又敏锐地听到他话里的那个‘家’,心里的那股怪异感愈发重了起来,“北一在这呆多久了。”
“有一阵了,这里确实清净,呆着很舒服就一直没走。”
陈祈眠想问:是你自己一个人吗?但也不好没见着人就断定寒邃不在这。所以到底也没问出口。
向北一把水杯放到陈祈眠和小赵面前,“路上很累吧?”
“还好还好,谢谢。”小赵有些拘谨地接过水杯。
但陈祈眠在目光掠过向北一食指上的刀疤和虎口的茧时顿了顿,最终还是问:“寒总也在吗?”
时隔一年,听到那个人的代称,向北一还是没忍住恍惚。他短暂的呆滞一瞬又恢复正常,“不在,他忙着,先走了,我自己再呆一段。”
他回答的自然,叫陈祈眠找不出可怀疑的缝隙。陈祈眠捧过水杯,目光在这栋破旧的小木屋里打量。
木屋里的一切和向北一都仿似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虽然向北一看上去和这里还是格格不入,但这里的一切在长时间的磨合下,最终巧妙地接受了他。
长时间、自己……这两个词让陈祈眠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不愿相信向北一的解释。
在他的认知里,寒邃那个人,不可能任由向北一独自长期呆在这个没有交通,极其封闭,上三下山都需要四五个小时、网络还奇差无比的地方,甚至手上长了老茧,身上还添了那么多疤。
“我看小赵刚才背着个很大的包,怎么不带进来?”向北一问。
小赵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传来边木奶奶的声音,“北一啊,这怎么有个大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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