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他稳稳声音,仍然难掩那份无力,“你说话,我听着就好。”
这对原本不爱闲聊的alpha似乎不是件好差事,但顾屿却点点头,好像天生就有很多事想告诉他。
从手术灯闪烁的可怕,到医生跟他玩笑“小伙子你吓得我确认了三遍手术结果”,再到江澜给他带的土豆其实有20颗葱花——沈烬一一听着,有时候笑,有时候也皱眉:“……什么葱花?”
“……这你别管。”顾屿像个严肃的流浪汉,一边转移话题聊起秦逐昨天对他的“训斥”,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学长真的从来没后悔过遇到我?”
沈烬看到他的脸就想笑,根本没办法保持严肃:“你能不能把胡子刮了睡个美容觉再睁着你清纯的大眼睛来问我这种蠢话?”
alpha的气息一下逼近过来,就差对他脸贴脸:“学长不爱我了?”
“爱,爱。”沈烬笑了好一阵才捧起他的脸,认真说,“爱到从来没有后悔过。”
两人堪堪四目相对,alpha倔强又柔软的嘴唇这才回了句“这还差不多”,沈烬马上侧过头吻上那份温软,说悄悄话一般告诉对方,即便是十八岁时独自走在倾盆夜雨里那一刻,他也只是伤心,没有后悔。
他只要他。
哪怕重来千万次,此刻都是他唯一想要的结局。
病房里很安静,那个绞缠的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就结束在顾屿的忐忑里,他摸摸沈烬侧脸,问:“还能呼吸过来吗?”
omega加重的气息响彻在他耳边,对方终是撑着他胸膛,轻轻摇了摇头:“下次……再亲。”
顾屿悬着心扶对方躺下,重新给他讲那些有一茬没一茬的碎片。
入夜后其他来探望的人都走了,顾屿才提着一口气拿出一个铜色手镯,套进了沈烬针眼少一些的右手。
冰凉的温度让沈烬一惊,问:“这是什么?”
但抬手那一刻,他已经了然。
上面有雕刻精致的祥云图案,在C市和周边几个省市,都是最常见的保佑小孩长命百岁的饰品。
女孩的是银制,男孩的是铜制。
他最小的双胞胎弟弟妹妹从小就身体不好,十岁时父母有求过一对给他们。
但生日宴当天二弟就大吵大闹自己也要,父母没办法,便给二弟也买了一个。
那时父亲似乎察觉到沈烬的眼神,问他是不是也想要,又说铜饰挺贵的,等下个月厂里发了钱一定给他买。
沈烬差点笑出声,只说自己都快成年了,要这玩意儿干嘛。
后来二弟戴了那个镯子没多久就厌烦地将它扔在房间角落,沈烬偷偷捡起来在手腕处比划过一番,但最终,他还是将它放了回去。
“送我的?”沈烬转了转手上镯子,问顾屿,“什么时候买的?”
“是姆爸给我求的,据说很灵。”顾屿回答,“不过他去世之后我就没再戴过了。”
这个答案在沈烬意料之外,他喉结微动:“为什么不戴?”
“因为后来我不太想长命百岁了。”顾屿轻轻捂着沈烬发凉的手,说,“但现在我想学长能长命百岁,所以送给学长。”
本来便宜的孩童用的铜银饰品,沈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也不想再拥有,但此刻它却真真切切地环绕着他跳动的脉搏,就像一段迟来的、汹涌的祝福。
“陆叔叔会怪我的……”即便心脏疼痛,沈烬还是急切地想把镯子取下来还给顾屿,“这是他送给自己疼爱的小孩希望他长命百岁的。”
可顾屿摁住了他的手:“你本来也该是他最想疼爱的小孩。”
沈烬想要这个镯子想要极了,却愧疚难当想挣脱,可是顾屿的力气却比他大太多——对方抓着他,用力得像此生都不肯放手。
“沈烬,和我长命百岁,白头到老,好不好?”
窗外月光照着他们,婉转缱绻,像母亲哄着孩子睡觉时,最常哼的那段温柔低语。
顾屿脸上泪水滑落那一刻,沈烬微愣着停下挣扎,继而点了点头:“好。”
良久,他才想起抬手抹干顾屿脸上泪痕:“怎么还哭了?”
顾屿一动不动,几乎是睁眼说瞎话了:“没哭,学长看错了,都说了打游戏影响视力。”
“我视力5.1,你可别趁机冤枉我大老婆。”沈烬一边嘀咕着,一边不自觉摸了一会儿镯子,小声说,“其实……每次我生病逼得你来医院,都知道你会触景生情想起难过的事……”
“等过两天我好点了,你就别在医院睡了,那个床太小,你还得缩着,不如吃个饭就早点回去。”
“什么难过的事?”但顾屿却看穿了他的心疼,说,“你陆叔叔住的可是VIP病房套厅,跟星级酒店似的,这样三个床位的普通病房完全不存在触景生情,明白了吗?”
“……”沈烬懵了半秒,问,“这家医院也有VIP病房?”
顾屿回答当然有,搞得沈烬满脸震惊:“那我们怎么不去住?”
说好的霸道小顾总狠狠宠呢?右床病友还没出院的时候老说梦话,可吓人了。
顾屿看他呆呆的,心里虽然觉得亏欠,嘴上却忍不住逗他:“综合下来8万一个月,还没有医保报销部分,学长看我是该卖左肾还是卖右肾?”
“……”沈烬再一次震惊,他从来不知道VIP病房这么贵,“我还以为……也就贵个几百一千的……”
他后悔暴露自己的孤陋寡闻,只想蒙上脑袋假装睡觉,顾屿则扯了扯他被子,让他别捂着自己:“对不起,学长……以后我会好好赚钱,让学长住上最大最好的房子的。”
说完顾屿又补充:“但不是在医院。”
“哼,又画饼~”沈烬死要面子,又忍不住偷看他两眼,“大房子我自己带队多拿几个冠军也能买,谁要你的。”
“学长可以自己买,但我送的你也得收。”顾屿拉沈烬起来把最后几种睡前的药吃了,对方一边可怜巴巴吞药,一边告诉他房子不够,别忘了早就说过要豪车名表甚至整支电竞战队作为补偿,他点点头记在心里,全然没管沈烬是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了,虽然沈烬嘴上说着要车房名表,但只是一只便宜的旧铜镯子,就足以让他开心许久。
接下来好多天里,顾屿都能撞见对方在偷偷观察镯子上的祥云图案,就像在看什么价值连城的翡翠黄金。
到出院那天,沈烬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倒是熟识的医生路过看看顾屿,忍不住好奇:“你是不是瘦了好几斤?”
这些天顾屿执意请了假,无时不刻陪着沈烬,多半休息得也不好,看上去的确消瘦了一小圈。
“alpha嘛,吃点蛋白粉多喝热水就好了。”秦逐摆手,许停云则踢踢他,向顾屿玩笑:“别介意,我儿子说话就这样。”
顾屿笑着点点头,某种意义上倒是很庆幸沈烬有这样性格强势的朋友。
几个人回到大学城,进了久违的公寓后,沈烬把顾屿摁倒在沙发边,看起来兴奋又心疼:“再也不要你去住院了,你这是瘦了多少?”
“学长要不要先管管你自己?”顾屿捏他的脸颊,差点掐不起来肉,“……我养了好久才养胖一点的。”
他的兔肉养殖第一阶段,彻底以失败告终。
“老张给我多批了一周休假,我可以多吃点。”沈烬翻滚进他怀中,说,“你刚进大学半年就这么折腾你,以后学长帮你把该有的大学生活补偿回来。”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看来很有经验:“我们可以天天晚上去运动场散步看他们跳舞,尝遍大学城每所学校的食堂,到农大喂那群天鹅,去看美院的超长星空隧道,西街新的两期也要开了,听说到时候会办夏季音乐节,说不定比欢乐谷请的人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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